朱挽宁走了,程炳没有。
他还记得,当初是为什么对这一路不知死活的水贼上心乃至连续刑讯最后直达老巢的。
司徒跃然之前喝得眼都迷糊了,程炳刚一靠近,却见他手指已经扣在绣春刀上,眉梢微挑,看来这锦衣卫佥事确实不是吃干饭的。
听程炳问战利品的事,司徒跃然眼中的醉意都散了几分,站起身,“我知道轻重,派人守着呢。”
这种制式的弩和常人用来防身的不太一样,是专门供给地方城池守城所用,多用在大型团战里,群攻武器,杀伤力极大,普通人根本没有门路拿到,当时三艘船同时遇袭,郭铣等文臣只当小贼贪婪,他却一眼看出问题所在,正准备下船找孟知府质询,程炳先一步把人带走,他便暂且按下,听命令行事。
这次剿匪更是越过了郭老爷子,摸清地势和作息就来了。
朱挽宁先回去也有点心虚的缘由,左谕德大人相当于老爹派给她的大家长,结果他们几个瞒着老爷子先一步剿了匪,虽然郭铣肯定不会指责什么,但她心里总有一种背着家长冒险的心虚。
回城睡到下午,朱挽宁精神抖擞爬起来,换了身适合卖乖的衣服就去驿站找老大人唠嗑了。
程炳收工回来,在二人面前禀报了最后结果:“水贼头子姓洪,昨夜劫完东南水路的船只直接进城喝花酒了,手下带着十数人,今早孟知府已经让衙役去青楼里查了,小蟊贼抓到几个,姓洪的听到风声带了几个手下藏起来了,孟知府已经命人封城挨家挨户搜,日落前应该能出结果。”
郭铣皱眉,提点道:“让孟大人别逼得太紧,这城里还有这么多百姓。”
程炳点头,那双沉默清冷的眼睛布满血丝。
朱挽宁赶紧追问:“那弩可追查到来源了?”
程炳:“司徒将军带人搜出大量弓弩和城防用具,都是军中制式,不过孟知府派了守备,卫所也来人看过,都说不是杭州军的东西,有徽记为证。”
几人面色同时一沉。
郭锦瑞道:“祖父,既然缴获的物品上有徽记可查,何不致信京中问问兵部?”
荀郦没有他这么天真,年轻的官员揣着手,半点面子不给恩师长孙,“且不论来回花费时日,就是兵部真回信了,你敢信吗?再者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万一打草惊蛇,你担得起公主的安危吗?”
他办事沉稳,说话却不留情面,郭锦瑞倒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没跟他计较,郭铣则是轻斥一声:“阿元,不得在公主面前放肆!”
朱挽宁好脾气地笑:“没关系,荀大人也是为我好。”
荀郦嘴唇动了动,没再说话。
朱挽宁听着程炳继续说,还分神跟064开玩笑:【你猜小荀大人刚刚想说什么。】
064万分笃定:【“公主你想多了!”】
朱挽宁眸中划过一丝笑意。
此人对自己的定位和职责清晰到冷漠。
以公主安危托词反驳郭锦瑞,只是他清楚秦鹿公主如果真出了什么事,郭府不会怎么样,但他们这些底层官员一个也跑不掉,全部都得问罪。所以他并不算是发自内心为公主担心。
朱挽宁当然清楚这其中利害关系,只是大多数人在面对上级时就算不刻意逢迎也不会明明白白地表达“我不care你”这种态度,这种感觉十分新奇,让她不由多看了荀郦两眼。
程炳淡声汇报完清点完成的战利品,朱挽宁微微点头,“你快去休息吧,我在驿站再坐坐。”
程炳没推辞,他状态确实不好,留了足够的人在驿站,同郭铣告辞之后就回别院了。
他走之后,郭铣摸了摸长髯,有些无奈道:“公主下次若有什么打算,可别再瞒着老臣了。”
朱挽宁脑中思绪打了个转,挺直背脊不明显地伸了个懒腰,继而笑嘻嘻道:“夫子对这批器械的来源有没有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