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的魔匿组织。
一群人在大厅里对峙,或者说是灰蝎子对安陌单方面挑起的挑衅。
灰蝎子得意洋洋地盯着安陌,像是抓到了安陌的命脉一样,指着安陌的鼻子厉声道:“妖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说着,灰蝎子扭头,对成魔说,一副忠心耿耿的虚伪模样。
“老板,这把枪就是她的,枪的构造上有军区特有的编号,证据确凿,她就是军方派来的卧底!”
“怕不是上次二老板出行的行踪被军方截胡了,才导致血色妖姬这群卧底有可乘之机,利用二老板的救命之恩来获取我们的信任,成功打进我们的内部。”
安陌坐在椅子上,看着灰蝎子义正言辞指控她的样子,嘴角含笑,就像在看一场笑话一样。
她双手环着后脑勺,语气轻松随意,姿态慵懒,带着一贯的桀骜放纵与轻慢随性。
她的眼底带着轻蔑与不屑的浅笑,“灰蝎子,你玩这种栽赃陷害的把戏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下次换点新招数吧,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像个笑话。”
听到安陌对自己明晃晃的讽刺,灰蝎子眯了眯眼,本就小的眼睛更是显得阴沉恐怖。
“你们这群卧底惯会装傻充愣,这把枪在你房间里,那么多双眼睛都看到了,他们都可以作证,你现在还在装什么?”
灰蝎子对上安陌的眼神带上了不加掩饰的恶意,“怎么,你还想狡辩吗?”
都死到临头了,他看这个女人还怎么嘴硬。
安陌长腿一收,站了起来,不怒而威的气势直逼灰蝎子,脸色逐渐冷了下来。
“灰蝎子,你三番两次来找我麻烦,暗中给我使了多少次绊子?我看在老板和二老板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现在还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安陌冷笑一声,眼尾下拉间,含笑的眼眸瞬间收敛,煞气横生,直接质问主位的成魔。
“我是你们二老板请回来的贵客,什么时候轮到一条恶犬来对我指手画脚了?”
语气狂妄,又目中无人,没有给灰蝎子留任何面子,那种浑然天成的霸气与高傲尽显无疑。
她确实是心高气傲,但惹到她你就是生死难料。
谁不知道当年的血色妖姬年轻气盛,就是个不好惹的主,不然也不会被血族亲自下场清理门户了。
成魔看着现场混乱的场面一直默不作声,直到被安陌逼问。
他扫了一眼言之凿凿满脸自信的灰蝎子,又看了看安陌桀骜不驯的模样。
面具下的那双眼睛被阴影笼罩,显得死气沉沉的,成魔语气平静,但是他却是将问题抛回给了安陌。
既没有维护安陌,也没有因为安陌所说的话而责怪灰蝎子,明眼人都知道他是站在哪边的。
“那你说说你这把枪怎么会有军部的编号。”
安陌见成魔发话了,也稍微收敛了一下,毕竟是魔匿组织的地盘,见好就收。
她脚下一转,长腿一曲,重新坐在了椅子上,一身红衣似火般明媚张扬,裙摆随着她的动作飞扬。
她一副“与我无关”的无辜表情,耸了耸肩,目光扫过不怀好意的灰蝎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解释着。
“这把枪是你们二老板送我的,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去问二老板。”
听到事关小魔王,面具下的成魔拧了拧眉,看安陌一脸坦荡无所畏惧的样子,自是清楚灰蝎子这次又栽在她的手里了。
于是成魔目光一扫,正好对上灰蝎子一瞬间懵圈且不可置信的眼神,眼色沉了沉,忍不住暗骂一句废物。
他还以为灰蝎子与血色妖姬交锋过几次,会学聪明点,结果还是这副蠢样,恐怕又被这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阿晋也是,被这个女人迷的神魂颠倒,真是见了鬼了。
自从血色妖姬来了魔匿组织之后,他那个弟弟竟然多次从组织里拨巨款,就为了给这个女人买买买。
各种国内外高定的礼服、漂亮的裙子、珍贵的首饰、昂贵的化妆品等,应有尽有,吃穿用度的东西几乎全是高奢定制的。
国内国外的,只要是阿晋觉得适合她的,都一股脑空运了过来。
简直奢华到了极致。
比土豪还土豪的奢靡。
安陌在这里的衣食住行堪比外国皇室公主的奢侈,每天都往她的院子里送各种各样的东西,就差建个公主城堡让她过上贵族皇室生活了。
再这样子霍霍下去,组织里这些年赚的钱都要被阿晋败光在血色妖姬的身上了。
果然,组织里就不应该出现这样的红颜祸水,再这样下去,庞大的组织都养不起这个金贵的女人了。
阿晋被美色迷惑,乱了心智,他作为哥哥,自然不会容许这样的情况发生。
授成魔的意,灰蝎子也经常刁难血色妖姬一行人,想让他们知难而退,最好是身份上出了点什么问题,直接将这群半路冒出来的人干掉。
毕竟血色妖姬和血族挂钩,身份本就容易引起怀疑,要不是阿晋那关不好过,成魔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血色妖姬一行人。
但是灰蝎子几次与血色妖姬交锋,都落了下风,该说不说,这个女人还是有点小聪明在身的。
明目张胆的张扬与嚣张,敢当众在魔匿组织的地盘与魔匿组织的人叫嚣,但一举一动又合理得让人挑不出错来。
凭借那张漂亮的脸蛋不知道捕获了组织里多少男人的芳心,血色妖姬即使是嚣张了点,但也不会让人反感。
毕竟有实力又有颜值的女人,嚣张跋扈也会被当作是一种可爱的优点,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
要不是有小魔王明目张胆的偏爱在罩着,只怕早就有人对她蠢蠢欲动了。
听到安陌的解释后,成魔眼神微眯,盯着安陌,“你当真不知道这把枪的编号代表什么意思?”
安陌反问:“我该知道吗?”
“怎么,这二老板送给我玩的玩意,”安陌的眼神带了恰到好处的疑惑,“还是你们从军区那边掠夺来的胜利品?”
“那你们可真是搞笑,一边说送给我随便玩,一边又借着这把枪的名义,不分青红皂白将我定罪为军方的卧底。”
她的语气尽是讽刺的冷意,眼神一睨。
“别忘了当初可是你们盛情邀请我加入组织的,现在才过了多久,栽赃陷害的手段又玩了多少次?真当我没脾气好欺负?”
安陌视线环视一周,重新站了起来,下巴微抬,“看来你们也就只会这些下三滥的诬陷手段了,信不过我,我也不会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她打了个手势,跟着她加入魔匿组织的兄弟们就识趣,跟着她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门外有人低呼了一声。
“二老板怎么来了?”
小魔王因为体弱,深居浅出,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平时极少出门。
也难怪众人看到他会如此惊讶。
在众人的视线中,小魔王一身简单素雅的新中式白衣白裤,逆着光从门外缓缓走来。
光晕打在他的脸侧,衬得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透明柔和。
清冷淡漠的眼神,从容端庄的步伐,像个贵公子,与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显得另类极了。
就连成魔看到小魔王的那一刻,眸光都有片刻的凝滞,显然也没想到弟弟会因为血色妖姬这事而亲自过来,视线一转,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一眼灰蝎子。
灰蝎子接触到成魔不满的眼神,自是清楚这事自己没办好,将人两头都得罪了。
出力不讨好,甚至还惊动了小魔王。
他低头,掩下自己所有的不甘和怒火,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血色妖姬这个可恶的女人,他迟早有一天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安陌看着逆光而来的人,心思微动。
这是她进入魔匿组织两个月以来,第一次见到小魔王。
两人隔空遥遥相望,逆着光晕,在透过那抹光看谁的影子。
你好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之姿。
故人之子。
安陌眼睫微颤,大概是那抹柔和的光晕让她产生了错觉。
组织里的众人都向小魔王问好,而小魔王的眼里只有安陌,对其他人的声音充耳不闻。
那眼底的温柔满溢出来,与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众人见状,哪还不清楚小魔王这是给血色妖姬撑场子来了。
全场寂静,都在看这场闹剧会怎么收尾。
毕竟小魔王这些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今天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亲自下场。
难得一见的场景。
成魔也从主位上站了起来,“阿晋,你的身体最近怎么样?”
听到成魔的关心,小魔王才转过头来,朝着成魔摇摇头,“哥,我没事。”
成魔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扫向小魔王身后跟着的秃比,语气暗含不悦,“秃比,怎么不照顾好阿晋,出来吹到冷风引起旧疾怎么办?”
还没等秃比解释什么,小魔王就接话,“大厅里热闹,我闲着没事干,就过来走走,没想到刚好撞上你们在议事。”
虽是这么说着,但是大家心知肚明,小魔王肯定知道大厅里的一举一动,才会在这时候过来。
小魔王扫了一眼那把被当作证据来指控安陌的手枪,微侧头,秃比立即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于是上前把枪拿过来,恭敬地交到小魔王的手里。
“这把枪是我亲手做的,”小魔王低头,动作慢条斯理,那双纤细的手赏心悦目,他拆掉了那把枪,直到里面露出了一个独有的标志。
“还有我刻的字母。”
AN。
“寓意岁岁平安。”
小魔王手腕翻转间,那个刻画的字母就不经意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他抬头,目光浅淡地看着灰蝎子,“怎么,我亲手做的玩意,也要跟你打了报告才能送人?”
“还是你觉得我病得快要死了,所以这么看不起我,以至于我带回来的人也要赶出去?”
魔匿组织最忌讳谈起的就是小魔王的病情,尤其是病秧子一类的话,说不得更听不得。
灰蝎子知道自己这会是直接撞在小魔王的枪口上了,急忙解释:“怎么会呢?二老板想做什么都行,只要二老板开心就好。”
“我没有任何看不起二老板的意思,只是这把枪有军区的编号,我也是为了组织的安全起见,怕有军区的人混进来,才会一时着急,错怪了妖姬小姐。”
灰蝎子微微低下了头,掩下了自己所有的情绪,碍于小魔王在场,主打能屈能伸,毕竟没有人面对小魔王时不发怵。
“真是不好意思了,妖姬小姐,既然这枪是二老板送你的,你早点解释清楚也不会有这样的误会了。”
“我也是担心组织里会出现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将组织里的情报泄露出去,一不小心就引狼入室,所以才谨慎了点。”
灰蝎子处处说着为组织着想的话,要是安陌还揪着不放的话那就是她小肚鸡肠了。
安陌挑眉,仗着此时有小魔王撑腰更是有恃无恐,没有顺着这个台阶下,反而将嚣张跋扈演绎得淋漓尽致。
“那你的意思就是怪我了?”
她撩了撩耳边的头发,轻笑道:“刚刚你说证据确凿的时候,骂得可狠了,你这时候变卦的样子真像墙头草。”
两边倒。
见风使舵的玩意。
“我哪有,妖姬小姐怕不是误会了我刚刚的意思,我只是为了组织着想,担心军方的卧底冒充其他人混了进来,没有及时查清楚才错怪了妖姬小姐。”
“既然二老板解释了这把枪的来历,那现在也就真相大白了。”
这女人还真不会见好就收,给的台阶硬是不下,就仗着小魔王在现场,还敢继续挑拨。
只不过小魔王被惊动了,灰蝎子不道歉的话还真不好收场。
灰蝎子是懂得看形势的,也希望将这事大事化小,尽快压下去,只要过了小魔王这关,还愁以后找不到安陌的把柄,将今日之辱还给她吗?
“还希望妖姬小姐大人有大量,不跟我这些粗人一般见识。”
灰蝎子耷拉着眼皮,嘴上说着歉意,但语气可不见得是认错,反而有种为组织考虑而好心办坏事的憋屈。
安陌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似笑非笑,像是不屑于他假惺惺的道歉,又像是看穿了他这拙劣的把戏,懒得搭腔。
小魔王转动着手里的枪,缓缓掀起眼皮,他微微侧身,拉过安陌的手腕,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把枪塞到了她的手里。
“送给你了,就是你的。”
他的眉目温和,说话的声音也淡,像风中飘泊的柳絮。
“人头,算我的。”
言外之意,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惹你不开心了,直接杀了就是。
他罩着。
言语间的偏爱与独宠是独一份的。
小魔王的盛宠,直接让安陌成为组织里唯一一个拥有话语权的高位者,同时也是唯一一个地位仅次于成魔和小魔王的人。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出声,那些惦记安陌美色的男人也一瞬间歇了心思,不敢再打其他主意。
安陌握着手里的枪,摸着上面独特的纹路,看向小魔王的眼神带了疑惑、不解,还有些许的震惊,以及一丝面对男人讨好伎俩时的漠视和轻佻。
小魔王回过身来,掩唇轻咳一声,脸色更是苍白,配合着他那一身白衣,像是弱不禁风的美人。
他的嗓音清冷,全然没有刚刚面对安陌时的温声,反而像他此时一般,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我带回来的人,任何人也不能动。”
任何人,自然也包括成魔在内。
是对众人明目张胆的警告,也是对成魔不动声色的提醒。
整个大厅安静得不像样,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闹闹哄哄。
小魔王此举,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他是在给安陌立威。
话落之后,小魔王不顾众人神色各异,朝着成魔微微颔首,“哥,我累了,就先回去了。”
秃比跟着小魔王,在与灰蝎子擦肩而过之际,抬手压在灰蝎子的肩上。
手臂的力道不动声色地加大,秃比微微一笑,刻意压低了声音,朝灰蝎子的耳边轻声说话。
“二老板的人你也敢动,活腻了你。”
“今晚睡觉的时候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秃比施压之后,拍了拍灰蝎子的肩膀以示警告,才跟上小魔王离开。
灰蝎子脸色阴沉,眼角余光看向安陌的方向尽是恶毒的怨恨。
都怪这个该死的女人。
要不是因为这个女人,他怎么会被二老板当众落了面子,还被秃比警告了一番。
小魔王离开之后,成魔也眼不见心不烦,随后离开。
见成魔心情不佳离场,现场气压低沉,众人也很快找了借口一溜烟走了。
安陌更不多待,笑看了一眼面色沉沉的灰蝎子,带着手下的弟兄如同炫耀的胜利者般从他的身边走过。
耀武扬威,就喜欢看灰蝎子吃瘪又奈何不了她的样子。
直到晚间,夜深人静的时候,安陌和顾轻言、安然围坐在一起,才又谈起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
安然想不通,“这小魔王脾气还真怪怪的。”
说小魔王看上了“血色妖姬”的那张脸吧,但是安陌进入魔匿组织两个多月了,今天才是第一次见到小魔王的身影。
而且小魔王看安陌的眼神不带任何的情欲,就像个无情无欲的贵公子,身上的那种贵气与魔匿组织众人摆在明面上的贪婪与欲念都不一样。
可若是说他不喜欢“血色妖姬”吧,今天被灰蝎子诬陷的时候,他不仅亲自下场辟谣,还顺带给安陌立了威。
所以说,小魔王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看透。
“我怎么感觉......”顾轻言也觉得有些奇怪,“小魔王好像在帮我们......”
灰蝎子因为看不惯安陌一行人凭空而降,几次挖坑给他们跳,其中必定有成魔在背后默认的、对他们身份的试探。
那把枪好像就是狠狠反将灰蝎子与成魔一军的重要突破口。
不仅让灰蝎子和成魔哑口无言,丝毫不占理,只能吃下了这个哑巴亏,还能直接一举奠定安陌在魔匿组织的地位,让她在魔匿组织站稳了脚跟。
“这小魔王还真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王炸,灰蝎子今天下午被他几句话怼得既憋屈又不敢发作,只不过他的目的太可疑了。”
众所周知,魔匿组织本就是龙潭虎穴,救命之恩的恩情在他们这群亡命之徒的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
小魔王对安陌的维护与偏心,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简直偏心偏到太平洋去了。
安然分析了下,“小魔王这个人本就多变,让人捉摸不透,是个面具人,不管他是什么样的目的,好歹我们是借着他的势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以后再有人想找我们麻烦也会顾忌小魔王。”
“而成魔生性多疑,肯定不会完全信任我们,才会让灰蝎子三番两次想抓到我们的把柄,我们只能是多留个心眼,行事更加小心谨慎一点,别再让任何人抓到漏洞。”
这里是魔匿组织的地盘,到处都有眼线,他们时刻得提高警惕,不能放松。
灰蝎子有无数次可以失手的机会,但是他们只有一次。
一旦失手,赔上的是十条鲜血淋漓的生命。
顾轻言也赞同,“成魔和小魔王的性格和气质差异确实太大了,一个明面上的阴险狡诈,一个背地里的笑里藏刀,不管今天是不是两兄弟联手对我们的试探,我们今后都要更加小心,防止两兄弟联合起来,就为了诈出我们的身份,让我们自己露出破绽。”
都说兄弟情同手足,听说大小魔王的感情一直很好,成魔也很宠这个弟弟,难免不会是两兄弟使诈,故意演的今天这一出。
一人唱黑脸,一人唱白脸。
这是大小魔王早年间的恶趣味,也是这两兄弟间的默契。
他们猜不准小魔王的心思,也赌不起。
安陌盯着桌面上的那把手枪,思考着什么,她总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下午逆着光朝她走来的白衣人影,她总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一身白衣胜雪的场景。
想不起来了。
可是她的记忆明明很好,要是真有印象的话,又怎么会忘记呢?
大概那一幕真的是她的错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