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俺们上哪儿去?哥哥为啥不和俺们一起?”佟小花牵着大姐佟佳丽的手,一蹦一跳的走在山间小路上,脸上全是满足的笑。
即使她还只是个四岁的小丫头,在日常生活中也很难有这样天真烂漫的时候。
佟家孩子多,人口粮的指标也高,家里的所有人都得出力挣工分,力所能及的贴补家里,小花也不例外。
农民不好当,才四岁的佟小花早早的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左手牵着五妹小花,右手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幺妹小多,佟佳丽沉默的走在山间小道上,眼神麻木,脚步犹豫。
她没有回答妹妹的问题,只是紧闭双唇,俩眼直勾勾的盯着前方,她在犹豫,不是因为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知道目的地在哪里,她才犹豫。
两个妹妹都很乖。
不仅是年仅四岁就勤劳肯干的小花,就连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小多,平日里也很少哭闹。
像是知道这个家已经负重累累,不堪多劳,妹妹们总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角落里,即使吃饭也不敢争抢。
“对不起···”佟佳丽喃喃道,随即眼中盈满的泪水终于无声落下。
还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小花依旧很开心,那轻盈的步调,上扬的语气,无一不在表现着她此刻的欢愉。
就家里那条件,能像今天这样不干活出来遛弯的日子可不多,她很珍惜。
路上随便一朵野花小草,于小花而言都是平日难得一见的风景。
日子过得很辛苦,总是穿不暖衣,吃不饱饭,好在她很容易满足,所以也时常感觉到开心快乐。
“今儿可真是个好天气,雪停了,身上没打湿走着路也暖和,诶?大姐?你冷吗?为啥发抖呀?”
紧紧的握着大姐微微颤抖的左手,小花有些不解的抬起头,这才发现大姐不知道啥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大姐?”小花不知所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顿时慌了,“大姐!你咋滴啦?是不是小多拉啦?俺来换尿片儿吧。”
话说到这里,小花突然一愣。
这一趟她们姐妹出来的匆忙,根本就没带替换的尿片。
后知后觉,才发现不对劲的小花,脸色微微发白,任凭佟佳丽怎么拖拽,都再不肯往前挪动一步。
“大姐!求你了!别把俺丢下,也别把小多丢下!俺俩吃的少又会干活儿,不会给家里添麻烦的,求你了姐!”
她以为大姐要把自己和小多丢在山上自生自灭,吓得浑身发抖,卯足了劲儿抱住佟佳丽的大腿又哭又喊。
见她哭的伤心,作为大姐,一直照顾着她们姐妹的佟佳丽心里也不好受。
可她没得选,连和两个妹妹多温存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
快下午了,再不把钱交给钱家那个心狠的娼妇,她一定会上报公安把爹和娘也抓走的!
家里已经失去了两个最大的男娃,不能再失去他们了。
如果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小花和小多留在家里也是饿死的命,这么一想,自己这么做也算是给她们俩找了条生路。
强烈的愧疚感裹挟着佟佳丽,她发了狠,一把将拼命挣扎的小花抱起来夹在胳肢窝下边儿,继续赶路。
“放俺下来!放俺下来!大姐!俺害怕···咱们去哪儿啊?别把俺丢下,求你了!”小花哭成了个泪人。
佟佳丽狠下心肠不去看她,加快脚步终于在午饭时抵达目的地。
陈庄。
“雪都停了,就不用带蓑衣了吧,占地方。”陈老七吧嗒了一口旱烟,坐在家门口,看着院儿里的两个女儿给自己收拾行李。
只当没听见老爹说话,陈大妮儿扛起蓑衣斗笠就甩在驴车上,拉紧捆绳后才道:“那咋滴?夏天到啦?雪这会儿是停了,一会儿再下可咋整?回来生了病又要花钱,昨晚上是谁说家里拉饥荒的?这就不记得啦?”
“你看你!爹又没说啥,装上吧~装上吧~”
这还咋说?说一句人家顶十句,气死个人哩,不如当哑巴的好。
陈老七深觉自己在这家里一家之主的威严不在,忍不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任凭两个女儿收拾东西,他抽着旱烟往村头走去。
“干啥去呀爹?”陈二妮儿问道。
“干活不让干,话也不让说,咋滴?现在连蹓跶也管上啦?就要出远门了,爹跟大家伙儿说说话还不行?”
这话说的~咋这么可怜呐?
陈大妮儿白了父亲一眼,“去去去!没人说不让你去,地上都是雪看不清坑,您老可捡着干净的地方走,早点儿回来啊。”
“真是越到老越活成老小孩儿了~”
说笑了两句,陈大妮儿和妹妹继续给父亲收拾行李。
这次陈老七是要到隔壁公社去,交流学习最新的牲畜配种技术,路上就得耽搁两天,想想就愁人。
好在前些天老钱家父子二人在陈庄干活时,听说了这事儿,十分热情的邀请陈老七上自己家去歇脚,倒确实是行了个大方便。
“娘~”陈大妮儿招呼了在厨房忙活的母亲一声,“好了没呀?该给俺爹装上了,要不一会儿入夜路上难走。”
能去老钱家歇脚,老陈家一家子都放心,去大溪沟村是顺路,又有熟人照看,再好不过了。
“来哩~给,都给他装上!”
陈母从厨房里急急忙忙出来,手里抱着个老大的包袱,里头包着热乎乎刚出锅的枣糕,是给钱家带去的礼物。
将包袱塞在驴车最底下护着,陈大妮儿回头又问妹妹二妮儿,“奶糕成了吗?都给人家吧,咱少吃点儿没事儿,以后要麻烦人家的地方还多着呐。”
“是这个理儿,快去拿来。”陈母也点头道。
“放心吧姐,早准备好了,还不少呐~”
在门口准备草料的陈二妮儿答应了一声,闷着头就要进屋去拿奶糕。
她为人冒失,性格大大咧咧,说白了就是有点儿虎,因为不仔细,时常磕碰。
这不,刚跑没两步,就和一个抱孩子的妇女迎面撞了个满怀。
“哎呀!小心!小心!”这一下可把陈母给吓坏了,大人磕一下没事,大不了被骂两句,怀里的孩子却是金贵。
陈家娘仨连忙将倒在地上的妇女拉起来,扶到门槛上坐下,拍干净她身上的泥雪后,陈大妮儿才惊觉这不是妇女,是个扎着大辫子的姑娘。
瞧着很是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