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国!你咋能说这话呢?”
“叫你来是为给你娃子撑腰的,你这个当爹的咋这么糊涂呀?真要把娃逼死是吧?”
眼看来娣的状态不对,几个有年纪的大娘到底不忍心,骂了秦运国一通,将他赶走了。
“好娃,你爹生气哩,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十几岁的孩子,要说不懂事也很懂事了,正是心思细腻敏感的时候。
秦运国这话说的糊涂不计后果,回过味儿来他自己也很后悔。
被人骂了两句也不敢回嘴,自己一个人摸着脑袋坐到老三家的门槛上,一言不发。
林帮娣和王芳云拉拉扯扯,互相揪着头发扇了几个嘴巴子才被人拉开,嘴里仍不干不净的喷着。
“林帮娣你敢打我!告诉你吧,在场这些乡亲个个心里想的都跟我一样!养不活你就别生!生下来养不活,那才叫造孽呢!”
“你好意思说我?我养不活你就能养活了?你儿子上公社读书生活费打哪儿来的?你为啥在娘家这么长时间不回来,你好意思说吗?你个男人还没死就偷野汉子的破鞋!”
“你说啥呢?老娘和你拼了!”
“就许你说我儿子养不活,不许我说你搞破鞋?就说!就说!”
“林帮娣!”
只一言不合,妯娌俩就又撕巴在了一起。
因着林帮娣肚子里有娃,大家伙儿不敢怠慢,连忙上去劝架。
至于她说的王芳云偷汉子这事儿,大家压根儿不敢深想,只当是没听见,暗暗记在心里。
这边闹得厉害,那边始作俑者的杨家母女隔着窗户缝,憋着笑看着院儿里上演的一出出闹剧,笑的比过年还开心。
明明麻烦是秦光耀带回来的,但他却当起了甩手掌柜,自打杨家母女搬进老秦家,就躲去公社眼不见心不烦,再不过问。
把烂摊子全丢给了母亲王芳云,那王芳云也不是个好相处的,饶是杨家母女如此难缠,也没在她手里讨到半点儿好处。
可要就这么老实过日子,杨家母女又吃不下乡下清贫的苦头。
今天这出吃鸡赖账的主意,就是她们母女俩商量好,故意整王芳云的,见她被打的披头散发,别提有多解气了。
当然,秦来娣的哭嚎祈求她们也都听在耳朵里,但并不打算拿钱给她。
一来她俩身上压根儿就没钱,二来也怪秦来娣自己没本事。
这要换个厉害的,肯定早从王芳云那儿拿到钱了。
“娘,今天这鸡也太瘦了,一点儿肉都没有,就炖汤嗦点儿骨头,比没得吃好那么一点点儿,下次整只肥点儿的鸡嘛。”
好久没开荤了,刚才那锅鸡汤杨多多到现在还回味呢。
听女儿这么说,杨母忍不住狠狠白她一眼,没搭腔。
心说你要不把季菀得罪,咱家的日子比现在可好多了。
要不是想着事已至此,与其缅怀过去,不如把精力放在当下,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杨母早掐死杨多多了。
林家态度强硬非常,胳膊拧不过大腿,她们一家三口继续待在公社耗着也是百害而无一利。
老秦家虽说不是最好的去处,却也不是最差的,至少秦光耀这个人还是有些前途的。
这也是杨母愿意来乡下,与女儿和好的主要原因。
王芳云这个笑面虎心里怎么想不重要,当务之急是让杨多多养好身子,赶紧生下孩子绑住秦光耀。
要不等他考上大学分配了好工作,飞到更远的地方去逍遥,她们母女可怎么办?
想通了这点,她们便打定了主意绝不服软开门出去。
就在屋里熬着,等过了今天这茬儿,好日子可就来了~
到底顾念着肚子里的男娃,林帮娣发了一会儿疯,就扶着肚子坐在地上歇气。
这一仗她和王芳云打了个平手,谁也没吃亏,谁也没得好,俩人脸上身上都带着伤,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呼~呼~从来没有谁搞了破鞋敢回婆家的,还吃人家的鸡不给钱,没皮没脸,呸!跟你住一个隔壁真倒大霉了!”
总算是想起自己两口子来这一趟是干啥的,林帮娣歇了一会儿,就开始管王芳云讨钱。
先不管来娣是为啥要卖鸡挣钱,左右鸡是秦老三家的儿媳妇吃了的,不给钱可不行。
总不能自己家鸡毛都没看见一根,还要赔钱吧?
可林帮娣没料到,王芳云这老娘们儿一辈子要脸,生怕别人说自个儿家一句不好,在儿媳妇儿这事上却很果决。
直言谁吃的鸡就该谁付钱,她虽然是当婆婆的,可儿媳妇没伺候过自己一天,也没往家里交过一分钱,干过一天活儿,绝不可能替她擦屁股。
秦来娣自己没脑子,光顾着挣钱,竟然敢不收钱就先把鸡杀了给人家炖了吃,活该被骗。
这钱秦老大家能要就自己去要回来,要不回来她王芳云也是一点儿不管的。
她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林帮娣就算不服气也没话可说。
有句话王芳云没说错,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在这件事上来娣确实是太心急了。
当然杨家母女俩也是真不要脸,这鸡又不是来娣自己养的,她们吃了赖账,这钱秦老大家可要掏出来赔给人家。
谁家也不富裕,两块五毛钱换成粮食,一家三口不知道要吃多久,林帮娣和秦运国怎么舍得?
“天杀的不要脸!连小娃也骗,吃了这只鸡是能长生不老还是咋的?也不怕坏事儿干多了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知道在王芳云这儿要不来钱,林帮娣只得爬起来,和秦运国两人一起对着秦老四家的房门又敲又踹。
嚷嚷着让杨家母女出来还钱。
可这两人打定了主意要当缩头乌龟,任凭外头怎么闹,屋里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要不是门窗紧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家没人呢。
折腾了半天,钱没要回来人反倒累的够呛,林帮娣气上了头,啪啪又给女儿来娣两下子泄愤,紧接着一脚将她踢翻在地。
“看人家挣钱你也想挣钱!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脑子!蠢的跟猪似的!能不被人骗吗?你说你到底为啥一定要挣这一毛五分钱?好好上工干活不比啥都强?”
这话父亲也问过自己,可来娣当时并没有回答。
这会儿见母亲也不懂自己的心,她终于崩溃大哭,嘶吼道:
“我为了啥?我为了啥你们心里不清楚吗?大姐一个人在公社读书,你们一分钱也不给她,是想把她饿死!还是逼她回来种地嫁人?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