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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再去听李家兄弟的开脱,李祖富顶着大风一把推开屋门。

    门外此时已经站了不少社员,大都是隔壁邻居和亲戚。

    “队长···不说是我老婶儿没了?怎么还锁着门?”

    “这样不行的,老人没了不收拾穿衣,不去陪着算咋个事儿啊!”

    原来老李家的人怕人瞧见杨老大娘的死相,竟然把老人的屋门给锁上了。

    村里没外人,家家都沾点儿亲,论起来老人去世本就不是他一家的事儿。

    所以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才没一会儿功夫,带点儿亲的人家就都来了。

    这时候的人有人情味儿,听说老人没了,妇女们背上孩子拴着围裙就赶来了。

    原以为,来了少不得报丧哭嚎走一遍流程。

    没成想孝子们全躲在屋里,一个主事儿的人也没有。

    老人的屋子又锁着门,大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便只好都站在院儿里等了。

    看着眼前这帮朴实心善的老社员们,李祖富心里说不出的苦。

    他是真一心为了大队,不想让大家伙跟着他这个大队长失望。

    可今年也是流年不利!糟心事儿一串儿接一串儿!

    自从他管了老秦家的事以后就倒霉上了,这小半年来人都老了五岁,真是吃力不讨好。

    天阴沉沉灰蒙蒙的,冷风呼啸着吹进院儿里来,在众人腿间打旋儿。

    李祖富等了一会儿,见他家没出来开门的意思,心里知道这帮鳖孙儿是知道怕了,缩脖子躲着呐。

    怕一会儿被打死。

    “抄家伙!把门砸开!”李祖富没了耐心,大喊道。

    哪儿有把过世的老人锁在屋里的说法?既然他们不开门,那就只能砸门了!

    起先大家伙还有些不确定,人群骚动了一阵互相传达了大队长的意思,却没一个人动。

    都说门脸儿门脸儿,人家家里的门就是人家的脸,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见状,李祖富也没二话,瞥见院门口有块大石头,估计是风大用来挡门的,他走过去抱回来就狠砸了一下门锁。

    砰!砰!砰!

    砸到第三下,锁就断了,众人这才一拥而入,检查起老人的情况来。

    当杨老大娘那张曾经慈爱的圆脸,泛着死尸的青黑,鼓着眼睛伸着舌头,死不瞑目的出现在大家面前时,好几个胆小的,当场就吓哭了。

    “俺的老娘祖宗诶!这···这是咋哩嘛!”

    “没天理啊!这么大年纪了,孙子都能娶媳妇哩,就是吃又能吃多少啊,叫给活活逼死哩!”

    外头天色更暗了,酝酿了一早晨,这会儿才终于有小雪粒飘下来。

    今年的冬天尤其冷,雪也下的早,比起气候的自然变化,更像是某种感召。

    烘托着这逼仄小屋里的哀泣气氛,更显可怜。

    冤!这绝对是冤死啊!

    “老婶子!你糊涂啊!呜呜呜~你走哩,倒让那窝豺狼省心好过哩!”

    几个上年纪的大娘,与杨老大娘认识了半辈子,看人死的惨烈心里真是难受死了。

    都是有儿有女的人,哪儿见得这个?

    人群中的年轻人气性大,见邻居社员全来了,老李家的人还躲在屋里,这得心虚成什么样?

    当下也不管他家是不是大队长亲戚了,纠集了四五个人就要去隔壁屋把人拖出来。

    挤在隔壁的李家兄弟,听着旁边传来的哭叫都快吓死了。

    要不是这屋子里没后门儿,他们早跑了!

    如今大队里虽说是大队长做主管事儿,可架不住民情激愤,老叔又不是个专断的,今天这一顿怕是跑不了了。

    想到儿子翻过年去就要说媳妇了,在这节骨眼儿上闹出这样天大的丑事来,他对象家里指定是不能愿意的!

    好不容易找到个要钱少的姑娘,就这也要飞了,李老大媳妇悲从中来,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呜呜~这下好了!这可咋办呐?都说了别理她就得了,偏老二媳妇舍不得那几根柴火!说吧!现在咋办!”

    关于老娘的事情,三兄弟倒不是商量过了才虐待的,他们属于是默契合作。

    老大想着要管一起管,另两家不管他家也不管,老二老三想着大哥都不管,俺们凭啥抢着管?

    这是一身毛病的老太太,不能上工不能下地,又不是宝贝金疙瘩,谁家会抢着要?

    就是他们这样互相推诿,擎等着别人尽孝,才造就了老太太这虽然儿孙绕膝,却无人过问的凄惨晚年。

    人活着的时候倒相安无事,老娘是个要脸的人,自家的事轻易不往外说。

    他们也乐的清闲不用伺候老人。

    如今出事儿了,人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是上吊死的,他们干的那些事儿也再瞒不住了,三家人就开始互相指责推脱起来。

    听见大伯娘开口就咬上了自己家,老二家的泼辣闺女立马就不干了。

    大家都是一路人,谁比谁高贵啊?这两年你家不也没管吗?

    这会儿想摘出去?想都别想!

    “大伯娘这是啥话?合着人就是为着几根柴火气死的?再说了后来不也给她了吗?要俺说还是你家过分!别以为俺们不知道~奶那两身好衣裳就是你给偷去了吧!”

    三家人住的近,谁家干了龌龊事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只是之前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和平,便也都默契的当没看见罢了。

    现在撕破了脸,是句句都往心窝里扎了。

    这话说的难听,老大媳妇一听,立马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炸毛了。

    “死丫头!你看见了是咋?没看见就敢乱说看俺不撕了你的嘴!”她心里虽然慌,但还是故作姿态想唬住小丫头。

    却不想这丫头是个人精,别看平时不声不响的,眼睛可利着呐!啥也逃不过她眼睛去。

    “我就是看见了!二哥要娶新媳妇,你为了省钱儿把奶的衣裳偷摸送到了豁子家,改好了送去了隔壁庄上可是?说是要拿这当订婚衣裳呐,哼!我不仅知道,明儿我还告诉她家去!咋滴吧~”

    豁~这还得了?

    三家人虽然默契的谁也没管病弱的老娘,但在老娘财产的划分上可没那么好说话。

    大家都等着老人死了以后平分,凭什么你老大家的先往自己家划拉?

    关乎利益,三家人就好像十年不见的死敌似的,一言不合掐到了一起。

    “我说老太婆怎么变得这么缠人,粮食都没钱买,原来是俺好大哥给人掏空了!你家得了这么多好处还想叫俺们两家一块儿养老太婆,真是没天理啊,俺和你家拼了!”

    “叫你乱说话!叫你乱说话!俺啥时候偷婆婆衣裳啦!”

    “啊啊啊!娘救我!”

    不大的屋子里挤满了人,不动弹还好,一打起来真是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一时间喊打求饶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