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掉井里死了一回,秦妹婷本来就因营养不良而虚弱的身体更虚了。
每天躺在床上喘气儿都费劲儿,家里的活全落在了姐姐来娣和母亲林帮娣身上,她想起来人就难受,心里也抑郁。
知道是自己拖累了家里,每天都掉眼泪,饭也吃不下。
“妹婷!你看这是啥?今天喝大米粥哩,快起来。”秦来娣端着粥碗兴奋的推门进来。
人还在门口,就催着秦妹婷赶紧爬起来,等光宗和光显那两个小气鬼反应过来,说不定要来抢呐。
“姐,你吃吧,我天天躺床上,少吃点儿也没关系,你还要干活呐。”
“瞎说什么?你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多吃点好的,快快好起来可不就能和我一起干活了吗?”
小姑娘好糊弄,秦来娣把妹妹扶起来,舀了一大勺杂菜粥喂给她喝。
嘴里还在不停催她:“快喝,都喝了!今天这粥还是沾了四婶儿的光呐,家里的细粮都叫娘换成粮票寄给大姐了,下次喝大米粥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
也许是太久没吃过香甜的米粥了,秦妹婷总觉得里头掺着点儿怪味儿,可又说不出来像什么,还糊嘴。
“姐···这是啥粥啊?喝着味儿好奇怪。”
“怪?我试试。”没舍得多吃,秦来娣拿勺子尖儿舀了一点粥,含在嘴里抿了抿。
有点儿糊嘴,还有点儿麻麻的···
不对啊···怎么舌头麻麻的?
品出来不是粥的味道怪,而是舔了一口舌头就麻了,秦来娣大惊,条件反射的抬头去看秦妹婷。
“姐···我耳朵听不见了···呕···”
心慌胸闷,秦妹婷想和姐姐说说自己不对劲,却突然感觉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见姐姐来娣惊恐的脸在她面前不断放大。
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喊些什么,可自己怎么也听不见。
脸上痒痒的,秦妹婷习惯性的伸手摸了一把,耳朵、鼻子,全是血,一手的血。
“妹婷!妹婷!娘!娘!呜呜!娘啊!”秦来娣看着耳朵鼻子都在流血,缓缓倒下的妹妹,吓的手足无措。
不是给孕妇补身子的好东西吗?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疯狂的抠妹妹的喉咙,想叫她把吃下去的东西吐出来,可这时候秦妹婷已经失去了意识,倒在床上开始抽搐起来,任凭她怎么喊也没反应。
没办法,秦来娣只能手脚并用的跑出去,想到自留地里喊林帮娣。
就在路过四婶儿钱惠窗户时,秦来娣瞥见她也正在小口喝粥,那一大碗菜粥都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二了。
心里明白了秦光宗和秦光显两兄弟丢的是什么东西,见他们竟然把粥递给了亲娘喝,秦来娣骇的手脚冰凉。
四婶儿那可是两条命啊!
“粥里有毒!别喝!”只来的急喊了这么一句提醒钱惠,秦来娣就见她娘已经听见动静,从后门回来了。
惊慌失措的她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瘪嘴哭了起来:“娘!妹婷叫光宗光显毒死啦!呜呜!快···快送医院吧!”
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妹婷刚才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怕了,这还是秦来娣水平第一次亲眼看见活生生的人七窍流血。
看她这样,林帮娣就已经知道事情不好了,来不及细问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进了自家屋子。
只见床上地上都是血,小女儿妹婷的半拉身子支出床沿儿好似要喊人帮忙,下半身倒是还在小床上,可俩腿都蹬直了!
“啊呀!我的娃呀!来人啊救命啊!”
家里的男人都不在,林帮娣只能抱着不停抽搐的小女儿,跑到外面去村道上求救。
这边闹出来的动静不小,钱惠早在听见来娣说粥里有毒的时候就放下了碗,正一头雾水搞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就见林帮娣已经抱着孩子哭着跑出了院子。
“大嫂···那是?”那怀里的血葫芦不会是妹婷吧?
难道粥里真的有毒!
钱惠吓的惊叫一声,扶着胸口一把将粥碗推开,再抬头去找自己屋里的两个儿子,早跑没影了!
这时隔壁邻居和对门王家的,都已经听见了动静出来帮忙,钱惠想到自己也喝了好几勺,忙也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今天粥的味道确实有些奇怪,不过她还以为是煮糊了,为了不浪费就坚持小口喝着。
她是万万没想到会是亲生儿子给她下毒了啊!
虽然她也不愿意这么想,可才刚事发,那两个孽障就跑了,这不坐实了吗?
她可还怀着孩子呐!
也许是因为吃的少,并且大人抵抗力也好些,钱惠一直跑到了大门口才感觉气血翻涌,耳鸣胸闷。
她挣扎着刚想叫人送她去医院,就一口血吐了出来。
随即晕死过去。
“哎呀!她婶儿!快来人啊!又倒一个!”
“这咋整的啊!我瞅着怎么像是喝药了?该不会吃了不该吃的,都中毒了吧?”
大队上要去公社,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自行车和拖拉机,今天不是赶集天儿拖拉机都在夹子山下停着。
虽然有脚快的已经去找拖拉机手了,可秦妹婷和钱惠的情况实在是糟糕,也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公社医院。
特别是小妹婷,已经开始翻白眼儿浑身抽搐了。
她小小的身子就像条离了水的鱼,不停的用力翻腾,母亲林帮娣都要抱不住她了。
“这孩子···也太可怜了,本来掉井里就去了半条命,这回又中毒了,唉···哪儿还有活的啊···”
话虽然不中听,可在场的人都明白秦妹婷这回真是命到头了,这老秦家也太邪乎了,三天两头的闹事儿,
做他家邻居都提心吊胆的,上次是亲娘打瘫了亲儿子,这回还不知道又是什么。
正在大家干着急不知道如何是好时,王大娘挥舞着粪舀子来了:“快!快喝!”
她就住在斜对面,林帮娣刚喊起来她就听见了动静,也听见了来娣说妹婷喝了有毒的粥,便二话不说舀了屎汤子过来。
这是农村的土方法,如果粥是刚吃下去的,赶紧吐出来应该还有救,真要硬熬着坐一个多小时拖拉机突突到公社医院,说不定人都硬了。
林帮娣也没矫情,拿手捧起来就往秦妹婷嘴里灌,另外两个邻居也帮着撬开了钱惠的嘴,让王大娘往里灌。
“呕!·····”
“咳咳··呕···”
也不知道秦光宗和秦光显两兄弟下的是什么毒,毒性这么强,钱惠和秦妹婷干了一大瓢粪汤,吐了个昏天暗地,效果却不大。
这时得到消息的拖拉机手已经开着拖拉机赶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半拉鞋子都跑丢了的李祖富。
到地方一看躺在一片狼藉里的秦妹婷和钱惠,李祖富眼皮一跳,连忙叫人把她俩抬上了车。
“咋回事儿!光宗和光显两个娃呐?该不会也中毒了吧?”
秦老太和老秦头已经被惊动,这会儿正站在院子里一脸惶恐,李祖富见少了秦老四家两个人,便拉着快哭死了的秦来娣问。
“呜呜~他们俩···肯定是跑了!毒就是他俩下的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