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下值,宋秉文迫不及待地就回了住所,手中提着的灯笼都几乎要甩飞出去,直到看到屋内的那个人时,他才放下心来。
安心早已将晚膳备好,见宋秉文回来,便迎上去接过他手上的灯笼。
宋秉文笑着跟她说了几句,洗完手后牵着她的柔荑一同坐下。
他们两人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饭桌上时常会分享着一些有趣的事情。
只是当宋秉文听到容期见到了娘子的真面目时,他夹菜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宋秉文轻声回应着,眸底深处是无尽的冰冷,只有敌人才会更加了解敌人,别看容期整天一副温润如玉文质彬彬的样子,好似待谁都十分客气。
可是他知道,这人的心机与狠辣并不输于自己,只是伪装的更好一些罢了。
而他,以前因着不屑这份伪装,倒是吃了不少的暗亏,也是在一次次的教训中才会戴上了亲和的假象。
这样的人心中最为看重的便是自身利益,无论何事都要经过一番利弊权衡才会付诸行动。
如今既已见了这么个珍宝,难免会想着做什么。
因此,他必须抢占先机,想来那朵簪花该派上用场了......
虽然脑海中的念头此起彼伏,但在现实中仅仅过去了短暂的时间,安心并未察觉到身旁的人正盘算着如何将他师傅弄走。
用过晚饭后,安心依偎在宋秉文怀中,倾听着男人逐字逐句地朗读着话本。
他的语调柔和而低沉的,仿佛在缓缓讲述着一段无比浪漫的故事,而不是在认真的念着小黄书。
安心听得满脸通红,但她的双眼却睁得大大的,眼中满是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她随着他口中的话做着相应的动作,不知不觉间,也不知怎的,男人的衣服好像消失不见了。
他们今夜又唱了许久的‘戏文’,女声的娇媚婉转与男声的低哑配合的妙极了。
一出《强男所上》唱的那轮明月都羞的躲进了云层当中......
......
在容期还未下定决心前,宋秉文与安立本已经为他铺好了一条路。
一朵精美的簪花就这么自然的落到了孟弦思的手中,能在这堆魑魅魍魉中拔得头筹的只有鬼王。
簪花出现手中的那一刻孟弦思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计划,她不信什么巧合,恐怕是有人想借着自己的手做什么。
但也无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加上御前宋秉文这些个日子软化的态度,搏一搏便是通天大道,而御前有个自己人,百利而无一害。
孟弦思躺在榻上抚摸着平坦的肚子,一双美眸深的宛如无尽的深渊,到现在都还没查出害她的真正凶手是谁,容期也是个废物,既然没有能力干脆退位让贤吧。
时间一天天过去,红玉又接连趁着夜黑风高找了容期两次,得到的消息只有“再等等”三个字。
红玉伺候着娘娘喝完药后,想着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内心只觉得悲凉。
虽然表面上只是降低位分并被禁足半年,但在这深宫内院之中,多的是见风使舵之人。
当初高高在上时,众人皆对你友善有加;可一旦失势,便会换上另一副嘴脸。
再加上这次事情完全都是陷害,而主子却因这份无端的阴谋竟落得如此的境界。
眼见娘娘犹如一朵即将凋零的花,趁着她睡着后,红玉咬了咬牙起身披上斗篷再次出了宫。
她的身影乍一出现,立刻引起了暗处潜伏者的警觉,他们迅速将此情况报告给各自的主人。
小远子远远地跟踪其后,却不料那人突然回头张望,幸好他反应敏捷,及时躲藏起来。
待确认对方离去的方向后,小远子方才转身离开。
容期静静地坐在凳子上,脑海中不断回响着红玉泣泣沥血的哭诉。
那一盏蜡烛安静地燃烧着,直到天亮时才缓缓熄灭。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柔和地洒在他身上。
男人这才如梦初醒,他的眼睛因不适应而微微眯起,全身上下早已经变得僵硬,他起身的动作像个即将报废的机器。
容期简单整理了仪容后,才拿起架子上的拂尘,一步一步地离开了房间。
阳光照耀下,宫殿的琉璃瓦片显得格外耀眼,但身处阳光下的男人却感到一种刺骨的寒冷。
突如其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袭来,挺直的背脊逐渐弯曲,他望着高高的红墙,不禁想要发笑。
乾清宫。
宋秉文注视着走来的容期,只觉的这人好似有些不太一样,只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倒像是一个老态龙钟的人穿了个年轻的壳子,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迟暮的气息,只是等人到了近前,看着他眼里的神色,又觉得是自己错觉。
这种矛盾让他不由心生警觉,不过,想到容期很快就会倒霉,又有些幸灾乐祸。
宋秉文深深的看了一眼那绯红色的蟒袍从眼前擦过,嘴角笑容变的真切起来。
很快,屋内突然传来一声怒喝,紧接着便是杯盏破碎的声音。
宋秉文立刻竖起耳朵,想要听清里面说了什么。
但可惜的是,大殿的隔音做得有些太好了,半天下来,除了皇帝抑制不住时传来几个模糊的词语外,竟听不到一丝其他的动静。
不过,通过那几个词语他也大概猜到了什么内容。
宋秉文瞥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其他人,只见他们一个个面色苍白,战战兢兢,似乎生怕被牵连进去。
他也不能得意的太明显,连忙垂着头,做足了一副既害怕又担忧的神情。
没过多久,耳边传来一声隐隐的脚步声,紧接着“吱呀”一声,门被人从里打开。
宋秉文听到声音后,抬头望去,容期一脸狼狈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只见他额头上流淌着鲜血,半张脸都变的模糊,随着行走面上的鲜血还在顺着脸颊不断滴落。
再看肩膀处也湿了一大片,些许茶叶子落在脑壳和衣服上。
宋秉文佯装担心的快步走上前,关切地问道:“师傅,您这是怎么了?”
容期面无表情,一双眼死气沉沉的盯着宋秉文久久不说话,只看的他心里打起了鼓。
这什么意思?难道猜到是自己做的手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