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苗脸上无悲无喜,她觉的烦了累了,几个月之前的花姐,今日的珠儿,关她何事只想纵身一跃,万般烦恼皆去。
正想抬脚,恍然间听得身后噗嗤一笑“哼!”她转头便看两步之外的茶桌上坐着个身形慵懒的小娘子。维帽的轻纱翻覆间,一双凤眼饶有兴致看着自己。
谢苗莫名的觉的有些愧疚,自己若真是去了怕这小娘子要吓坏了吧。
“怎么不跳?”那小娘子开口了。
谢苗:.....
众人:......
见谢娴穿着不似普通人家,众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小娘子的意思。
谢娴转着茶杯慢悠悠道:“跳下去就一了百了,刚好给那外室腾位置,你看那蔡郎脸上的笑都快止不住了。”众人眼神不自觉的顺着话头看向蔡切。
蔡切刚没来得及收住的脸色和强装的关切来回切换显的面孔扭曲,谢娴继续:“你对那外室真的好,往后她占你的位,用你的嫁妆,打你的娃。真儿真儿的亲姐妹~”
谢苗苗:汰~ 收回了那只脚。
“你看你夫这着急的样子,说不得还得用你嫁妆养那珠儿的娃,啧啧!”谢娴踱步到窗边,一脸可惜道:“听说你也没什么兄弟姐妹,等你嫁妆花完,搞不好还要借着你娃的口,去筹谋你父母的家产。”
谢娴往前一步,看着她像是个笑话,吐口的话却像刀子。“你~到是跳啊!”
众人:这小娘子番话简直太扎心了。连他们听了都觉的亏的慌。
谢苗苗一脸恍然默默流泪坐倒在地上。
蔡切死死瞪着谢苗苗:“你这蠢妇,到是跳啊,每次都用这招。唬谁呢!”哪里来的小娘皮,竟然坏我好事。但此时任凭他如何挑拨,谢苗都无动于衷,众人看着蔡切的目光闪烁,看样子这女娃娃说的搞不好有七分真假。
青黛大怒“你这杀才好毒的心肠,你若真敢谋财害命,谢家是不会放过你的。”她刚才也被谢娴的话吓住了,本以为是个简单的吵嘴,却没想到这背后隐藏的恶毒。
“谢家~你们谢家二房真这么厉害,能奈我何,听说你家二房是个黄毛丫头当宗子,现在还不知道在里哭呢。”蔡切心中打算被戳破,撕破面皮,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
“蔡切你好狠的心,为了个伎子辱我至此。”谢苗苗目露决然之色,恨声道:“如你所愿,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众人哗然:“这~~~这就要和离了吗?”
“可离开了蔡家,谢氏要回宗家吗?那边,”会接收她这个合离妇吗,家族中大都不会接收是合离妇人,基本都是匆匆找人嫁出去好少些嚼头破事。
“你操心个什么劲儿,好歹她父母亲还在呢。”
蔡切面色发白,色厉内荏道:“我,我要你净身出户。”下面看不过去的大爷说道:“蔡大郎,莫要夸口,你家那点东西哪个不是谢苗置办的。”
“就是,当时谢氏没嫁来,你家一年都吃不上一次肉。”这会儿厉害了,早干什么呢!
青黛扶起谢苗轻声问道:“你决定了?”她有些心虚的看向自家主子,她可是清楚的很,没有自家主子的煽风点火,怎的人家要和离至此。
“我宁愿什么都不要,”谢苗一脸的灰败之色,她现在什么都没了。看她下定决心的样子,谢娴笑着给她递了杯茶。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屠珍抬眼望天,都说劝和不劝离,她只想回山,心累。
蔡切昂着头,像个胜利的公鸡撂下一句“今天你就给我滚出去。”
“这年头小白脸都这么横?”谢娴全然没有息事宁人的样子。
“哦~小白脸,”准备散场的众人,觉的这话总结的精辟。
“你~~”他看了眼谢娴素缎的衣料,把脱口而出的脏话咽下去,转头就对着谢苗骂道:“你这蠢妇,不就仗着有谢家撑腰,就是今天二房的宗子来了我也不怕你。”他越骂越顺溜,平日里谢苗最在乎的就是宗族,夫妻几年他深知她的软肋。
今天的气不能白受。
谢娴看着泼皮不上钩,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借口动手呢,结果真就被人骂到头上了。“哦,若是她真的来了呢?”
蔡切正上头,哪里顾忌什么张口就来:“真来了,我就认打认罚,绝不抵赖。”刚说完,不等他回头,背后劲风袭来腿上一疼,整个人如同装了酒的筒子,从楼上滚了下去。
一路连叫带嚷的摔碰,这偌大的动静让整个酒楼为之一静。连门口路人都张望过来。
蔡切趴在地上,头脸青肿,身上的青衫混着泥土裹了一身灰。整个人瘫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儿。
众人抬头望向楼梯上,只看见一只慢慢收回的木屐,和帷帽下的笑。
“嘶~好惨。”一桌挨着门口的客人吸着牙,但是心里挺痛快怎么回事。
“啊~~我的腿,唔”蔡大郎君以从未有过的狼狈姿态与地上蠕动,光影交错中,众人觉的似乎一切不一样了。谢苗坐在地上,愣愣的看着谢娴的背影,青色的素纱下,隐约间一只金边黑底的白鹿昂首向天,鹿脚下黑石纹在青色的袍边上层层叠叠。
谢娴缓步下楼,木屐声如同踩在人心上。众人面上肃然,刚才没注意,这娘子通身的气势如同出鞘的利剑。
“你~到底是谁,”蔡切心中惊异不定,他趴在地上到现在才发现似乎一开始就错了。他刚才说什么了,让这女公子发难。
“蔡郎君,刚出口的话,这么快就忘了?”谢娴不疾不徐,声音温和,抬脚踩在蔡切的右手腕上,使得本就有些变形的手骨,彻底翻转。伴随的还有蔡切撕心裂肺的惨叫。
几个吃饭的武人看不下去,“这也太狠了~”他们虽然觉的蔡切是个烂人,但是没想到情势会翻转的如此之快。
见武人起身胖掌柜,灵活的身子挤过来,用茶壶掩过。低声道:“诸位不要给自己找麻烦,那小娘子可不好惹。”说着看了眼跟在谢娴身后的屠珍。
那带头的大哥顺着壶口看过去,面色变了变屁股又磨了回去。
蔡切死死按住右手,其实他的腿没那么严重,几步的木楼梯不至于摔死人,但看这么久没人为他说话,他就知道,完了。
本想着嚎几声,能让着小娘子心软莫要在找他的错处,他隐隐猜到什么,却没想到谢娴能这么狠。他的手现下麻木一片,面目通红狰狞,头上青筋鼓动,不知是怕还是怒,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站在楼上的店小二,面色古怪的看着蔡切,也不知道蔡大郎是倒了几辈子的霉,骂人碰见正主,真是打着灯笼上茅厕。
谢娴脚步未停,几人鱼贯而出,青黛扶着谢苗跟在后面。众人只觉的谢苗苗的脊背挺的笔直,似是找到了主心骨。店小二牵过牛车谄笑着问道:“那蔡~怎么办就这么躺着。”
见众人都看向自己谢苗这才醒悟,那蔡切还躺在地上呢!主要是妨碍酒楼做生意了。
她面色紧了紧,如小鹿般的看着谢娴。
谢娴靠在软塌上,“你理他做什么,不是在外养了个相好的直接送去便是了,”眼看着刚买的山桃,挑挑拣拣。店小二听这话把头埋的更低了。
不到半盏茶,腿脚快的店小二递过轻飘飘的一张身契,接过青黛递过来的刀钱满面笑容的保证道:“还真如娘子所说,这身契在蔡大郎身上,放心谢娘子我一定把蔡郎君送到地方。”
青黛不放心道:“还要让人好生看着别让那外室跑了,告诉她契书在我们手上,若不好好伺候主家就等着被发卖吧。”
店二堆着笑问道“这看病的钱....。”他看了眼青黛,不能做主,赶车的屠珍高冷,只有谢苗苗有些犹豫,她看着谢娴欲言又止。
谢娴不耐的皱着眉横了眼,谢苗慌忙的低头。待牛车缓缓走远,店二摸了头上的一把汗。
这谢家女公子看起来柔弱的小娘子一个,但一开口那气势直叫人不敢抬头,怕了怕了赶紧干活。
掌柜雇了两个人把蔡切抬走,这才长出一口气缓神。旁边的茶客开了口:“金柜,刚才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这蔡大郎君被踩伤了手也不吭声?”
店二刚好在抹桌子,顺口接了句“倒了八辈子霉了呗!”看掌柜的瞪过来,缩缩脖子。
“哎你倒是说啊,为啥突然被踹下来啊。”
“最后说了句啥来着?”
“店二,快说。”
他瞅着掌柜也望过来便嬉笑着道:“那蔡大郎说若是碰见谢家二房宗子,就任打任罚。结果啧啧。”
二楼的茶客接口:“难道刚那女公子就是.....”众人相互看了眼。
门口武士低声忒了口“作死。”当着人正主的面骂来骂去,只踩断一只手已经算客气了。
“可别忘了,谢家二房那可是掌刑的:”惹不起惹不起,怪不得出手这么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