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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大郎寸步不离地守着小草儿,喂了一碗粥之后,小女娃终于睡下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也已经大半天都没吃东西了。

    小胡子几人聊的却是这牛车,“这世家大族就是不一样啊,连车都能造得这么精巧。”

    圆脸的甲士咂嘴,“还有这鱼饭也不知放了什么一点腥味都没。”剩下几人一脸深以为然。

    小胡子就着热汤吃了半个饼子,看着金大郎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金大郎君,在想什么?”

    这小子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被这簪缨世家的女公子看上。

    “这般的车辇可不是一般的望族能用的。”金明锐可不是没见过几个贵族车架的粗汉。

    他方才仔细看过这些机关之术精巧至极,且相互折叠支撑的恰到好处,看上去也不像是普通的榫卯之术。

    普通的牛车,可没有如此宽的骨架。

    “这车也是内藏乾坤!”小胡子顺手递给他一碗鱼汤,“还好给留了一碗,要不等下就没了。”金大郎低头道谢,抓着碗的指尖发白心中无力。

    刚上路时他心中翻江倒海,从开始的愤怒、隐忍、到发现谢娴无视他的郁郁、到现在的自卑。

    旁人未曾察觉,只有从一开始便注意这边的屠珍多看了两眼,她把玩着手里的鞭子神色莫名。

    谢娴感到少年人若有若无的视线,手中的书顿时不香了。她朝金明锐勾勾手指,在众人的哄笑中去往殿中的一角。

    “你家中都有何人,怎的就到了如此地步?”谢娴想要快刀斩乱麻,要知己知彼才能把手上这个麻烦顺利地丢出去。

    “家父平城牧,已三月未归,于康健城理事,虽为嫡子但不得大人喜爱,继母从幼弟,主家又有庶兄针对,谓之难也。”少年人跪坐在破草席上,一脸认真地回答问题。

    谢娴把书翻得哗哗响,她真的想来一句‘人话否?’就不能用口语好好交流吗?看他一脸我已经很努力的样子,谢娴都要气笑了。

    “金家的宗老呢,你找过吗?”

    “父为宗子,宗老忌。”呦这还是个宗子呢。怪不得管不了,谢娴对于宗族抱有警惕之心,这个时代的人抱团取暖,宗族大于一切。但现在看来也并不是那么可怕。

    “你外家呢?”谢娴又问。

    “外家于荆州,离此地甚远。”说完他有些愧疚的低头,本来他舅父三月前就来过一次,问他可愿与他归家小住,但是他阿耶尚在,家中主事的继夫人没应。

    他也不好说什么,但现在看来。舅父怕是早就料到这祸事。

    谢娴看他面上神色知道此中有事,却没继续问下去只淡淡道:“明日若是不成,便送你去荆州。”

    她站起身拍拍裙摆,金明锐追了两步问道:“何为不成?”他不明白这谢家女郎模棱两可的话,平城甲士对他态度前后变化,让少年压抑在心底的弦彻底绷断了。

    变声期的少年嗓音有些刺耳,惹得众人看了过来。少年在谢娴浅淡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小子唐突。”谢娴脚步顿了顿:“好好休息一晚。”今晚过后能不能睡好还是未知数呢。

    外面的雨下了一夜等到后半夜才变小,他们在山上都能听见山下河流的湍急的水声,想来那水边的脚店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形。

    第二日金明锐坐在马背上欲言又止,刚他们路过河边看那一群人望水兴叹,小胡子几个心中唏嘘,庆幸积德之事果然有福报。

    那些行商货物被冲走了一大半,一群人望着混水激流也不敢下去捞。

    那绝望的样子金明锐只能垂下眸。

    他还没忘记昨天谢娴的未尽之言,他思绪翻涌等到快中午才期期艾艾地问出声:“女公子……”

    瘦子几人也驱马上前,谢娴转脸看向窗外,“?”见少年人欲言又止的样子,看来自己昨天的话是白说了。

    “明锐今日归家,女郎的大恩没齿难忘。”

    谢娴看这个完全没领悟到她意思的少年人,也有些烦躁,叹口气说道:“你家庶兄盼着你回?”显而易见,怕是恨不得他死在外面。

    金明锐皱皱眉,家中继母缺衣少食,但是忍忍也就过去了,这次差点害死草儿却是从未有过。

    “听你说来,往日磋磨你,也就一些小事,但这不足以达到他的目的,况且那毕竟是城里,他要直接动手往后不好交代。”

    谢娴懒懒地靠在床边继续道:“他的最终目的并不难猜,想要捧他侄儿上位最快的捷径就是。”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看着金大朗惨白的面色勾起嘴角。

    看着小胡子几人面露不忍之色,她翘起一边的嘴角扫了一眼轻声说:“荒郊野外,没了几人不稀奇,你看连凶手他都帮你备好了。”

    这一眼让小胡子觉得背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关俺们啥事?”圆脸甲士不信。几人拉住马相互看了几眼,心中打鼓。

    谢娴无视他们的反应,只淡淡道。

    “是不是你们做的不要紧,只要能够给平城牧一个交代就行。”说完便放下帘子。

    这下金明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余身后略显慌乱的马蹄声。

    瘦子有些不确定地看了眼小胡子,脸上挂着疑惑。

    小胡子心中打鼓这几天他心中不安,自己与那错二郎却是不对付,但自己好歹也算是个军头只是看不惯他仗势欺人罢了。怎会如此。

    不等他多想什么,还是有人先忍不住了。

    “不可能,我们小队虽是兵士但也是立过功的。”哪里能随便折在这里?那圆脸甲士气得眉毛都快烧起来了,但攥在缰绳的手青筋毕露。

    谢娴也不想管这破事,但也做不到看着他们去送死,只能撇嘴道:“他之前是否拉拢过你们?”瘦子面色一变,看向小胡子。

    “是我碍着他了。”小胡子叹了口气,自己也是看不过伸手帮一把罢了。

    “这事情太过突然,况且当时只是碰巧罢了。”他心中依然不信。

    这几人依旧不死心,谢娴叹了口气,“知道你巡街的时间和地点很难吗?还是知道金大郎行踪很难。”

    金明锐见几人望着他,他白着脸轻声道:“他身边的健仆抢过草儿就跑,我是跟着他到桥上的。”几人心里都知道看样子是没跑了。免不了心中哀叹。

    “我家老母可咋办, 呜呜~”圆脸甲士一嗓子嚎得谢娴差点抖掉手中的书,一个大男人哭的不能自已。

    剩下几人面色灰白,他们其实也可跑路,却也知道自己等人都有家室,若是逃跑怕是更把罪名坐死了。

    几人心有不甘,心中暗骂那错二郎不当人子。

    “闭嘴”谢娴被吵得不耐烦,还能不能好了。

    “唔~我都要死了还不让人哭,俺还没娶媳妇呢!”圆脸甲士差点让众人破功。

    谢娴无奈“又没说一定会死。”

    “请女公子救我们一救,”金明锐脸上尽显愧疚之色,“他们都是被我拖累了。”说着脸上的泪快要掉下来。

    “停~”能不哭吗?谢娴最怕有人对着她哭,上辈子最怕的就是嘤嘤怪,使了大力才从小教爬到初高, 就为了躲那些神兽。

    结果这时代简直和她相克,不论悲喜几乎人人都喜欢嘤嘤。怒不过夺,喜不过语。求放过!

    谢娴捂脸,无奈道:“趁着这天色还早,我们穿城而过,让认识的人带口信说你舅舅接你回荆州。”

    谢娴看着他们,“选人最多的那条路,然后你们几人也带口信给家里,是城主让你们护送小郎君去荆州的,明白?”

    几人细细思索这意思,也就是他们不用和错二郎碰面!可是这样不是骗人吗?

    小胡子眼睛一亮:“如此我们家人也不用担心,若是错二郎动手也不好说。”

    “那父亲回来怎么说?”金大郎从小都是被教育偏偏君子行事,好似没有骗过人,心中有些忐忑。

    谢娴面无表情看着他,“他不会否认的。”再怎么样做父亲的也不会在外人面前否认自己维护自己的孩子。

    看着几人若有所思的样子,谢娴继续看书了。今天也是他们运气好,经过平城中街的时候,那错二郎不知在那个巷子里钻着。

    其他普通兵丁,见着贵人车架更是没人阻拦,识得小胡子几人只照列招呼了几声,“崔大你们这才回来啊?”

    “这不是刚好遇见金大郎的舅家,要接小公子过去呢!我们这边着急走,劳烦诸位转告家母,这边是赶的急。”

    小胡子面上意气风发,似是被冻得脸色发白,一副要出门远行的样子。

    “这不回门儿说一下吗?”来人也是平城有头脸的人物,没想到只是打个招呼,却被托了这档子事情。

    “劳烦各位带个话就行,家君不在。”金明锐撩开帘子笑着说道,说完不忘看向金府一脸想回却又不敢回的样子。

    那人一想到金家的糟粕事,除了他阿耶也没有金大郎的至亲了,只有个继母也是狠心的,看着少年人怯弱的样子,心软了半边。

    罢了也就是带个话,正反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遂点点头“那行,只要告知你大母就行。”

    “多谢,不胜感激。”金大郎见周围人越来越多,便挥手催着牛车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