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阳光明媚。
周尧睡眼朦胧地坐在梳妆台前,昨日处理西部匪寇的事竟到深夜。
方辞礼轻轻梳着发,轻声将今日刚知道的消息说与她听:“陛下,您昨日预料对了,今早孟皇身边的大太监程公公亲自来请。”
周尧嗯一声,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道:“看来昨日一事已经在国都传遍。”
孟皇也忍不住了。
方辞礼想到张乔松大张旗鼓地去米店买粮,此事动静确实引起不小的轰动。
他失笑一声:“那些难民都在称赞您怜百姓,此事皇室可算是落得好大的没脸。”
周尧轻声笑了笑,缓缓睁开眼:“今日早朝,梁王定然会请奏,让他前去赈灾。”
她挑了挑眉,看着头上的发钗,悠然开口:“如此也好,太子也不至于糊涂的再掺和青楼一事,他与晋王也会握手言和。”
有了共同的敌人,自然就会偃旗息鼓,共御外敌。
她是希望蓝启钰当稳这个太子的,若是换上梁王,为她日后可算是增加不少难度。
她抬手将簪子稳了稳,问道:“那太监呢?”
方辞礼从身侧手里端过一碗燕窝粥,回话道:“那公公尚在外面,此刻张公公正接待呢。”
他将燕窝粥递与她,担忧地说道:“皇宫的早膳久得很,您先用一点,不至于饿着肚子。”
周尧点头没拒绝。
方辞礼见状用勺子喂给她,不满的说:“这孟皇为何约陛下您用早膳?而不是晚膳。”
鲜少有人宴请在早上的,孟皇突然这般,倒是让人看不明白。
周尧抬手接过碗,眼底闪过笑意:“自然是给难民做戏,给朝臣做戏。”
她喝了一口粥,继续解释:“昨日朕出了这么大风头,将孟国皇室的威严都压下去,他此番宴请,一则告诉难民,昨日朕买的粮食,孟国会还回去,二则利用朕敲打他的那些皇子。”
她顿了一下,又轻声一笑:“你知道为何孟皇派自己贴身太监来请?一则确实为了礼重大晟,却还有一个意思,朕等会入宫,这太监定然会带着朕走朝臣下朝的那条路。”
方辞礼眼底浮现讶然:“莫非孟皇想借着陛下的威严,镇压那群大臣?”
周尧点头,又摇头,悠悠说道:“确实有这番意思,更深层次的是,给朕一个下马威,警告昨日朕那般出手让孟国抹不开面子,凡是在孟国的地界上,是龙也要给他趴着。”
方辞礼眉心微蹙:“这般啊。”
这两国之间瞧着平静,其实暗潮汹涌。
她放下碗,施施然起身,满不在乎地开口:“无碍,此番来三国,朕早已经做足准备。”
真以为她是面团,任人拿捏不成?
横河关外的地界属于游牧民族的栖息地,冬日之时那游牧民族落入了大晟的圈套之中,建安侯将这股势力围剿,但是却没有屠虐,只是与他们达成协议。
大晟的军队得以驻扎入腹地,这片草原不仅与周国相接,与孟国也有一块相连,他的十万大军早已镇守在两国的边界。
若是她有什么意外,这军队会直接行动。
方辞礼仔细理着她的衣袍,忍不住叮嘱道:“您万事小心。”
周尧点头,抬步走出去。
她倒是好奇这孟国皇城究竟是什么样子。
张怀德立在外面,余光瞥见她的身影,躬身喊道:“陛下。”
程公公抬手行了一个孟国的礼:“老奴见过陛下。”
周尧面上一贯的平静无波,程公公走在前面给她引路。
张怀德瞧着还算华丽的马车,抬手扶着周尧走上去:“陛下小心。”
周尧低头坐进去,里面空间很大,还燃烧着帝王独有的龙涎香,她抬手倒了一杯茶水将熏香浇灭。
自从陆侍从整了那一出事故以后,她如今更喜爱自然的芬芳。
马车平稳地往孟国皇城行驶,她掀开帘子瞥了一眼,这皇城倒是与大晟不同,大晟讲究大而广阔,孟国似乎更喜欢狭小空间,她现如今住的那间屋子,空间很小,一点都不大气。
不知道行驶多久,马车稳稳停下,张怀德隔着镂空木门提醒道:“陛下到了。”
周尧嗯了一声。
张怀德见她应声,抬手将木门拉开:“陛下请。”
周尧走出马车,环顾一周,没什么情绪的走下马车。
程公公低着身立在马车身侧,恭敬道:“陛下,您跟随老奴。”
周尧瞧着前面佝偻身影,侧眸瞥见张怀德……
还是这个顺眼一点。
她提起衣摆走上台阶,一边走一边打量皇城。
张怀德扶着她,低声开口:“陛下,奴婢瞧着孟国的皇城与大晟还是有区别,两国的风俗不一般。”
周尧侧头看了他一眼,点头说:“尊重他国文化。”
不远处出现一群穿官袍的男人,显然是刚好下朝的孟国大臣。
她觉得张怀德说的有点过于委婉,这孟国皇城不知道谁建造的,甚至连点风水都不讲,这上朝的大殿位置可不吉的很。
太子和晋王立在一起,目光望着被大臣围着祝贺的梁王蓝启哲,眼底全是不屑与看不起。
周尧刻意顿步望向梁王,一身郡王官袍,此刻正低头含笑与官员攀谈,瞧着是儒雅模样,但是双眸狭长,嘴唇极薄,添了几分奸相。
太子侧眸瞧见她的身影,眼眸亮了亮,径直走过来:“见过女帝陛下!”
周尧被他这中气十足的声音讶了讶,没必要看不惯梁王,利用她吸引众人的目光吧……
果不其然,她敏锐感觉到了无数双眼睛落在她身上。
她扯了扯嘴角,微抬下巴,明知故问道:“太子这是刚下朝?”
蓝启钰点头含笑道:“不曾想能遇到陛下,您这是?”
周尧轻笑,寒暄道:“孟皇宴请朕用膳。”
“这就是大晟女帝啊?”
“没想到跟传闻中不一样。”
“害,世风日下,一个女子都能当女帝。”
周尧找到那道声音的来源,目光如炬地落在那人身上,直白的开口问:“这位大人是何意?朕如何不能当女帝?”
既然孟皇想给她下马威,那她也没必要客气。
那官员原本只是随人附和一声,没想到居然会被当众拎出来,脸色慌乱地摇头否定:“女帝说笑了。”
周尧冷嗤了一声:“朕曾听闻孟国乃是文化深厚之地,如今大人当众说朕不能为帝,不知道是不是受人之教?还是说文化深厚仅仅是传闻。”
那人听着这番话简直是把他放在火上烤,直接被吓跪:“臣方才只是胡言乱语,与孟国无关,更无人所教!”
周围的官员早已经默契地与他拉开距离,生怕被牵连上。
周尧唇角一勾,继续咄咄逼人:“大人你这是作甚,朕乃是大晟的帝王,而非孟国,此番下跪,又自称臣,倒是十分令人遐想。”
那人恍然回过神,自己乃是孟国的臣子,怎的被她身上的威压吓到了?
他抬眸狠狠瞪了她一眼,颤颤巍巍地起身,抬手擦着额头的冷汗,环顾一周,昔日好友都离的他远远的。
“邢大人!”
“哎,江大人!”
众人默契不做声,生怕被女帝拎出来示众。
周尧扫视了一圈,笑眯眯的问:“诸位大人?女子能为帝否?”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硬着头皮答道:“自然。”
“是啊,自然可以。”
周尧这才满意地收回眼光,又将目光落在梁王身上:“朕初来孟国,还没有来得及恭喜梁王成为亲王。”
太子与晋王都诧异地看着她,此事乃是早朝刚宣布的,他们也不过是刚知道,女帝从哪里知道的。
一群大臣闻言,心里同样一颤,顿时冷汗淋漓,这女帝居然有这般手段。
周尧见目的达到,意有所指地说:“梁王,此次赈灾,这粮草可得护住啊,可别再让某些小人夺走一半。”
她刻意的加重“某些小人”字词。
梁王身躯一僵,目光落在她离去的身影上,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是知道那些内幕吗?
不会的,他做的那么隐秘,绝不会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