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恩的训斥声中,刚才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女人,灰溜溜的回了各自的家中。李光汉和李光火兄弟俩,也感觉丢人丢到家,灰溜溜的回家了。观看的人群意犹未尽,正在津津有味的点评刚才的精彩之处。
李恩骂道:“你们这么多人只知道看热闹!也不知道去拉一下劝一下!你们都应该叫他们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了!传出去还不是丢李家的人!你以为你们多有面子!”
一众李家的后生垂着头散开了,还有一个人在那里沉思着什么!他是圆脸卷发,三十岁左右,是一位身材非常魁梧的壮汉!他下颚有一颗黑痣,印堂发亮,浓眉大眼,眼睛炯炯有神!他的卷发是天生自然卷,头发比普通人的头发还要粗上一些,梳着一个伟人发型。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粗犷的汉子!然而他举动却文绉绉的,充满了书生气息。
李恩对那个汉子和颜悦色道:“鄢平,让你见笑了!”
鄢平刚从愣神中反应过来,说:“哪里,哪里!世间百态,鸡毛蒜皮的生活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恩说:“听说你考了一个好大学,挣了钱开了大公司,怎么在老家不去上班打理你的公司啊?”
鄢平说:“父母年迈,又不愿意进城,城里买了几套房,租了两套出去,自己住一套,丈母娘他们住一套,还有一套空着的,老爹老娘就不愿意去!说农村习惯了!最近他们身体抱恙,做儿子的只有放下一切,陪陪父母!年龄越来越老了,他们能让我陪伴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李恩说:“真是一个好孝子!”
旁边一个李家的小伙子开玩笑说:“鄢平,听说你老婆在大学教书,你在老家,老不去陪她,小心她找别人陪,给你带一顶帽子!”
众人听得哈哈大笑!
鄢平面不改色的道:“什么叫丈夫?就是一丈之内,你是丈夫!一丈之外,你就管不了咯!要出轨的再怎么管,也会出轨。不出轨的,就是男人死了,也会为他男人守寡一辈子!”
另一个小伙子说:“有文化的人说话是不一样,头头是道!有文化的人说偷人是出轨,我们乡下人只会说,某某人偷人咯!哈哈哈!”
一帮吃瓜群众又笑了起来。
李恩骂道:“三娃儿,还不滚回去!在这里胡说八道,书不好好念,整天东流西蹿的!”
听见“三娃儿”这个称呼,我感觉好久没有听到了。我又想起了我的父母和姐姐!
那个叫三娃儿的悄悄走开了,另一个小伙子问道:“鄢平,听说你开大公司,挣很多钱,怎么不捐点钱把老家马路给修成水泥路啊?免得一下雨走得满脚淤泥,裤腿和屁股上都是泥浆!”
鄢平说:“不当家不知道油盐贵!虽然我这样成天耍着,每天有几千块钱的收入!但是公司每年都要扩大,钱一直不够用!我现在银行还贷款一百多万,哪里有钱支援家乡建设啊!”
鄢平怕这些老乡,再问一些刁钻的问题,想走人避开这些文化不高,却事儿特别多的老乡,说道:“农村风景宜人,空气清新,是养老的不二之选!只是在农村,也必须有钱才行!农村有钱是净土!没钱净是土!各位老乡,告辞了!我还要回家写小说!”他说完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众人也逐一散去,李恩对我说:“袁俊,刚才咱们的话没有说完,你接着说!”
我正要说,刚才来田边叫李恩那个矮丑胖的女人,嚷道:“说说说,说个毛线啊!还不赶紧去挖田,跟一个不认识的野小子在这里没完没了!”
李恩惴惴不安的看了我一眼,没有刚才意气风发处理群众问题的风范,完完全全是一个严重惧内的耙耳朵!
李恩内疚的看着我,说:“不好意思,袁俊,你去前面打听吧!”
我看着这个母老虎凶神恶煞的样子,像要吃人的表情,仿佛把人性的丑恶都集中在她这里似的!我甚至不想再多看一眼这么恶心表情的人,我扯开步伐,往竹林边走去!
竹林边一位七十多岁,头发已经完全苍白的老奶奶,额头布满了皱纹,圆圆的脸蛋,双眼皮,炯炯有神的眼睛。她看见我经过她身边,叫住了我:“小伙子!你去哪里啊?从哪里来啊?”
我说:“老奶奶,我隔壁县来的,在这边寻找亲戚。请问你们村有姓陈的吗?”
老奶奶说:“有啊!我就姓陈!刚才你看见胖胖的那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是我儿媳妇,她也姓陈!她叫陈群,性格暴躁易怒,可怜我的儿啊!被欺负得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了!几年兵白当了!”
陈奶奶一提起那个女人,就在我这个陌生人面前抱怨,看来平时真的是很过分!因为连我这个陌生人,都冷眼相看,更别说她身边的人了!娶到这种女人,真的是人生中的悲哀!
我说:“陈奶奶,我刚才没有说清楚,我的意思是男的姓陈的,叫陈怀道和陈怀德,五十岁左右,胖胖的,嘴角有一颗痣!”陈奶奶说:“我们村主要是姓李和姓鄢的两家大姓,姓陈的我都认识,没有你说的这两个名字!陈怀德这个名字我倒是知道,松花镇桥亭村二社,有一个叫陈怀德的,但是没有你说的那么胖,也没有你说的那么老!”
我一下好奇了起来,松花镇桥亭村二社,陈怀德家里,我去过的!他家豪华别墅的样子,我一直忘不了!我问道:“陈奶奶,您认识那个陈怀德啊?”
陈奶奶说:“可不吗!每年春节要上我家来过年!他就是你刚才看见那个凶神恶煞胖女人的堂弟!她仗着她娘家人有钱,又混黑社会的,在我们家横行霸道,对我老婆子长期是破口大骂,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村长也当得够憋屈的!有一次我儿子实在看不下去了,打了那个女人两耳光!他那个舅子陈怀德,竟然打电话来威胁我儿子,说我儿子不对他姐姐好一点,随时拉几车人来,灭了我李家大院子所有人!我儿子为了大局,这种人惹不起,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吞!”
“唉!”我叹气一声,对这种事情也无可奈何!我说:“陈奶奶,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不招惹那种没良心的人!我想问一下,前面村是哪里啊?”
陈奶奶说:“前面是章家村,大部分姓章的,再过去就是属于江口镇的地盘了,不是我们镇的了!”
我问道:“陈奶奶,章家村有通到本镇别的村的路吗?”
陈奶奶说:“没有大路,这边山大,这一条山谷下来的小山坡,就只有四个村,到章家村就是末尾了。有人从章家村走近路到别的村,要翻过一座大山,路也不好走!”
我们正说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朝我们跑过来。她身高有一米六五左右,和刚才那个胖女人有点像。这个女孩单眼皮,眼睛和眼皮长得有点像李恩,她脸上有一个酒窝。她过来说道:“奶奶,你在这儿和陌生人说话啊?回去做饭了,太晚了等一下妈妈又骂人了!”
这时候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身高一米五二左右,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她手里拿着几本书,抱着一碟作业本,从竹林外走进来说:“做饭着什么急啊?你不知道奶奶每天都在这里等我放学吗?”原来这是姐妹俩!这妹妹比姐姐高了十几公分,应该好吃的都给她吃了!
老奶奶站起身来,拿起她地上刚才坐的小板凳,对我说:“小伙子,这个村没有你要找的人,去章家村问问吧!我大孙女教书都放学了!我大孙女叫李慧,又漂亮又贤惠!”
旁边高个子女孩听这话,不愿意了,说:“奶奶,你就偏心眼!你只疼姐姐不疼我!”
陈奶奶赶紧说:“我二孙女叫李红,更漂亮,笑起来啊,那小酒窝,能把人看醉!”那个叫李红的顿时笑得花枝招展,我觉得有点无语。
那个叫李慧的女子看了我两眼,说:“这个小伙子挺俊的!”
陈奶奶说:“是啊,一看就是一个好小子!他是找人路过这里的!”
她们祖孙三个人,一边走一边说话,一步一步离我远去。这时候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夕阳依然猛烈的炙烤着大地。我迈开腿,顺着村道,继续往前走,到张家村,已经七点多了。这时候夕阳已经悄悄落下了山坡,傍晚的彩霞异常迷人!可我却无心看风景!
前面一个秃顶的老人,正肩膀挑着一挑粪桶,放到菜地里浇刚栽的白菜。
我过去问道:“老人家,您这么大的年龄,还能挑粪桶种地啊?”
老人看我一眼,和蔼的说道:“小伙子,我年龄不是很大,去年刚过八十!”
我说:“您这么大年龄了,您的儿女不来帮忙吗?”
老人说:“我大女儿都快六十岁了,她都带两个孙子了,她嫁得有点远,嫁太和镇,一年能来看我几次就不错了!二女儿被人贩子卖安徽去了,现在五十多岁,被卖快四十年了,一共回来了三次!三女儿嫁到本镇,现在一家人在省城做生意,收口袋,没时间回来!我还有四个儿子,老四老五也全家在省城做收口袋的生意,他们都在省城买了房,很少回家!老六老七不听话,非要去混社会!在省城火车站搞投机倒把的生意!”
我说:“老人家,您真硬朗,养大了这么多儿女!这么大年龄还能自己种地!”
老人家说:“不行了啊!我以前种十几亩地,现在种三四亩地,都感觉累!老咯!”
我问道:“老人家,您这个村里,有叫陈怀德和陈怀道的人吗?五十左右的年龄,胖胖的!有一个嘴角有一颗痣!”
老人家想了一下,说:“我们村姓陈的人少,还真没有你说的这两个人!”
我只有告辞老人,这时候我不知道往哪里走了。往后走,要两三个小时,才能回到乡道上。我又向老人家打听了经过高山的小路,翻过高山能到山那边的村子。这时候一个人匆匆忙忙跑过来,老人家问:“涂村长,这么慌张干啥啊?”涂村长说:“章爷爷,刚才接到电话,您老六张章闻兵和老七章闻民在成都杀人了!您老五收口袋,有人想抢他生意,把老五打了一顿!老六老七知道后,提着刀过去,就砍翻了对方四个人,听说有一个人砍到腿大动脉,不知道会不会死!现在老六老七已经跑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唉!两个不争气的小王八蛋,气死老子了!”老人家气得捶胸顿足!
我悄悄的走了,不想看见那慈祥老人伤心绝望的表情。我走到大山脚下小路边的时候,天已经全部黑了!这时候又累又饿又渴!
在月光下,我隐隐约约看见一块红薯地。我折断一截树枝,在红薯地里,撬了五条红薯出来。这时候根本找不到水洗,又没有小刀削皮,唯一的小刀,在书包里,一起被碰瓷的人抢了!
我用下齿的四颗小米牙,刮掉红薯皮,泥掉在嘴里,一点都不舒服!饥不择食,我吃了五条红薯后,感觉肚子里充实多了,也没有那么渴了。我又撬了两条,放裤兜里。继续往山上去。
一路艰难的小路,在淡淡月光下,我终于到半山腰了。我拖着像灌了铅的疲惫的双腿,跌跌撞撞的迈着麻木的脚掌,左边是一条排水的沟渠,右边在黑夜里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悬崖,而且路边也没有护栏。突然左前方传来一阵“嘟”“嘟”的拐杖杵地的声音,顿时令我毛骨悚然,我的心也“噗通”“噗通”的剧烈跳动。我立马缓下脚步,左前方若隐若现出现一个光头,在月光下惨呈现白色的面容,他看起来五十多岁,双眼恐怖的形态一看就知道是盲人,他穿着蓝色的中山装,右手拿着拐杖,一边用拐杖敲打着水渠的边缘,一边跟随着水渠的边缘缓慢的前行。为什么没有家属陪伴他啊?这上山下坡的,对一位在这么小的山路独自行走的盲人来说,是多么危险啊!我赶紧侧身躲开,让他过去。我不敢多看他一眼,甚至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正的人类,毕竟在晚上九点多,独自出现在半山腰的盲人,反正我是不敢打招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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