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阳郡主泪水涟涟,跪在阮筝脚边,轻声啜泣道:“阿家,夫君是有错,但下次绝不会再犯了,您就宽恕他这一回吧。”
这时,卫瑾和卫启也从外头赶了回来,想要给卫韶求情。
阮筝不为所动,道:“圣上没同意,那是圣上的事情。倘若不是我们刚把阿蕴送走,圣上同意与否,对阿蕴都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高琛要是同意,卫琼就得嫁给大皇子。
要是不同意,没了“身体不好”这个借口,高琛只会说卫家三娘性情不够恭顺,不适合为皇子妃。有他这句话,卫琼还怎么在平京做人?
卫韶抹去嘴角的血,忍着疼解释道:“儿子就是想着,阿蕴已经被送去琅琊,这才答应大皇子的私下求娶。让他以为,我们家会助他坐上太子之位。这样不是很好吗?”
卫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一个婚约而已,左右卫琼因为“养病”的缘故生活在琅琊,就算大皇子想要成亲,也不可能把她强行召回来。
等大皇子一死,这个婚约不也就顺理成章地解除了吗?
卫韶道:“阿娘也知道,如今大皇子急于成为储君,先是在皇后那尽孝道,又在神光公主面前做足了一个好兄长的模样,如今,又频频与我们家交好……”
大皇子急于求成,他觉得自己离太子之位只差一个“名正言顺”。
为此,他竟然在私下里偷偷向卫韶示好。
至于为什么不是向阮符或者卫平侯示好,前者性情孤傲,陈留阮氏的人也都个个清高,不好接近。
后者就一个女儿,卫瑾又被封了卫平侯世女,就算年纪合适,也不可能嫁给大皇子。
大皇子思来想去,只有卫韶有儿有女,又是个聪明人。就在前不久,他还被提拔为中书侍郎,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听说卫家三娘一向最受宠爱,当初老四不就是看中这一点,才想各种法子接近她吗?
大皇子只恨自己醒悟太晚,林贵妃和林家既然给不了他半点助力,他就早该和阮皇后示好。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大皇子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卫平侯府身上,他知道阮筝疼爱卫琼,而阮皇后又向来最听阮筝的话,倘若他和卫琼成亲,想都不用想,卫平侯府一定会鼎力支持他。
到那时候,阮皇后再不情愿,也要捏着鼻子,想方设法替他坐稳这个太子之位。
大皇子这点小算盘,卫韶哪里看不出来。他心中鄙夷对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妾室之子也配肖想他的女儿,但想到如今的局势,一合算,便干脆将计就计,答应了下来。
可是不管大皇子还是卫韶,都没想到高琛会拒绝这门亲事。
“蠢货。”阮筝冷冷道。
这两个字一般都是骂卫平侯和卫敞的,卫韶以前还幸灾乐祸,自以为这辈子都和这两个字沾不上边儿,没想到……
卫韶低下头,道:“阿娘息怒。”
阮筝道:“圣上立储的心思众所周知,可这几年一直被大臣阻拦,你以为,他为什么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大皇子娶陈留阮氏,或者卫平侯府的女郎?”
卫瑾心头一紧,道:“大母,圣上竟这么防着阮家?”
没错。
是防着阮家,而非卫平侯府。
但在外头看来,他们两家就是一体的。
大皇子想娶卫琼,也不是因为阮筝的缘故吗?她是阮符的嫡亲妹妹,是阮皇后最信赖的姑姑,她手里甚至还有一些军中旧部的势力。
阮筝看着卫韶煞白的面色,语气冷漠。
“自作聪明的蠢货。还以为你会比你两个兄长聪明一些,没想到,都是一路货色。”
阮筝显然是气狠了,要不然也不会说出“一路货色”这样的话。
这下好了,边上站着的卫平侯俩兄弟也跟着跪了下去。
毕竟有难同当啊。
“阿娘息怒。”嘴上如是道,心里却忍不住埋怨老三,就他心思最多,这下好了,连累全家一起挨骂。
卫韶唇瓣抖了一下,俯身道:“是儿子自作聪明,阿娘息怒!”
阮筝盯着他们兄弟几个,语气加重道:“我最后再告诉你们一次,几个孩子的婚事,谁都不许插手。尤其是老二和老三,听见没有?”
卫敞连忙道:“二娘的婚事,一切都由阿娘做主。”
卫韶犹豫片刻,但后背火辣辣的疼,实在难忍,他也跟着道:“儿子记下了。明绪和阿蕴的婚事,一定同阿娘商量,再行定夺,绝不擅作主张。”
“下去吧。”
此言一出,如蒙大赦。
不仅卫平侯兄弟三人齐齐松了口气,就连卫瑾几个小的也都肩膀一松。
安阳郡主连忙擦了眼泪,扶着卫韶回房上药。
“阿济……”
看见她这样,卫韶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说的愧疚。
他低声道:“我不该如此冲动的。”
听到这话,安阳郡主攥紧手中的药瓶,下一刻,狠狠掐着他腰间软肉。
卫韶吃痛嘶了一声,“阿济你——”
安阳郡主痛骂道:“难怪阿家要骂你自作聪明!你真是……”
她想说狗改不了吃屎,又觉太过粗俗,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到这会儿子你还不明白!难道阿家如此动怒,只是因为你擅作主张,冲动行事,险些闯祸?”
越说越气,安阳郡主手上用力,拧得卫韶眼冒泪花。
“行行行!你先松手!”
“你也知道疼?”安阳郡主气道,“那你怎么不想想我们阿蕴,她要是真的嫁给大皇子,她能过什么好日子?”
卫韶疼得直皱眉,“阿蕴不会嫁给大皇子的,好好好,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真的嫁给大皇子,有我们在,大皇子怎么敢让她受委屈?”
安阳郡主秀眉一竖,“你们男人哪里知道后宅的弯弯绕绕?这世上多的是阴招,让人有苦难言!”
卫韶现在就是有苦难言,“阿济,你先松手……”
安阳郡主松手,见他疼得面色苍白,一张俊脸平白添了几分脆弱感,心头那股火总算去得七七八八。
“阿家动气,归根结底,是你的行事作风!”她阻止卫韶狡辩,冷冷道,“你是疼爱阿蕴,但从始至终就没有把她的终身大事当回事。”
“在你看来,只要能达成目的,阿蕴的婚事根本就算不得什么。那明绪呢?倘若有朝一日,明绪能派上用场,你是不是也要牺牲他的后半辈子?”
字字锥心,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