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月斋,自从宫里的消息传出来以后,安阳郡主便已经哭到现在。
阮筝一盏茶都吃完了,安阳郡主的眼泪还在流。
“好了好了,全家都看着你呢。”卫韶一时头大,但见母亲没有生气的样子,也就温声劝道。
安阳郡主不领情,哭得梨花带雨。别说,同样是哭,安阳郡主可没有袁氏那种要死要活的矫情劲。
“我心疼大郎不行吗?我可怜的大郎,险些被毁容还不够,还要娶那种人!”
卫韶看了卫启一眼,也才过去一天,他脸上的红痕便褪的差不多,怎么看都跟“毁容”二字不沾边。
卫敞夫妇眼观鼻鼻观心,站在一旁不出声。
卫瑾姐妹三人瞅着卫启,把卫启尴尬得手足无措,上前劝道:“阿娘,您别哭了,这诏书都还没下来呢……”
安阳郡主美目噙泪,瞪他一眼,“等诏书下来还来得及吗?”
又悲从中来,扑到阮筝跟前哭诉。
“阿家,你看他,老话说得好,有了媳妇忘了娘,这二皇女还没过门,他就已经开始替人家说话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卫韶无奈,给了儿子一个眼神。
卫启硬着头皮,哄道:“阿娘,我什么时候帮二皇女说话了?我的意思,是您先停一停,听听大母怎么说。”
说着不忘给母亲擦眼泪。
阮筝摆摆手,道:“没事,你接着哭,干脆把我这停月斋淹了得了。”
扑哧——
卫琼笑出声,半点也不顾及亲娘的面子道:“那可不成,我在大母这住习惯了,才不想挪地方呢。”
阮筝扔给安阳郡主一块帕子,语气略显严厉道:“还不把脸给擦擦,孩子们都在这,你也好意思哭!”
安阳郡主脸红起来,在卫启的搀扶下站到一边,低着头轻轻吸着鼻子。
卫瑾想到安阳郡主得知高琛欲将二皇女下嫁给卫启这个消息时,脸上那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大母息怒。”她站出来道,“三婶性情中人,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一时不能接受也是难免的。”
卫琼跟着点头,依偎在阮筝身边,问道:“大母,二皇女如此嚣张跋扈,凭什么把她嫁给咱们家?”又嘟囔道,“好在还没下诏书,不然等她嫁进门,我们哪儿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卫韶训斥道:“事情尚未发生,用得着你们几个在这瞎操心!”
阮筝淡淡道:“安阳有句话说得不错,等事情发生,就来不及了。”
高琛再怎么样也是皇帝,诏书一下,岂有转圜余地?那不是让他打自己的脸吗?
再者说,就算人人都知道二皇女嚣张跋扈,但只要高琛活着一天,就不会容许别人嫌弃自己的女儿。高家人护起短来是没有道理可言的。
卫祥弄死几个平民百姓,那是死有余辜。但若是换成安王,别说杀几个人,就算是屠城,恐怕高琛也会想办法将人保下来,顶多幽禁半生。
在高琛看来,二皇女的这种跋扈,都算不上什么事儿。他心里甚至还觉得这些朝臣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连这点小事都要上奏!
至于二皇女说,爱慕卫启许久……能得皇女青睐,那不是卫启的福分是什么?
高琛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但阮皇后与他夫妻多年,哪里能看不出他的意思,当下与他大吵一架,把人气走了以后,便让颜女官赶快将消息送到卫平侯府。
阮皇后的原话与安阳郡主的意思不谋而合。
别说二皇女口中的喜欢有几分,退一万步来说,他们卫平侯府小门小户,可没那么殊荣尚公主!
就这样的脾气,喜欢都能冲着人挥鞭子,那要是日后不喜欢了,岂不是直接要人命?!得亏卫启躲避及时,要不然现在只怕脸都花了!
圣上到底是想结亲,还是冲着毁人子嗣去的?
阮皇后一句话把高琛噎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想再替二皇女说话,“素成的脾气,是得好好管教管教了……”
阮皇后冷笑道:“免了。卫平侯府就这么几个孩子,圣上高抬贵手,还是给三房留一条活路吧。”
这种话说出来,事情也就没有下文了。
但架不住安阳郡主提心吊胆。
她只要一想到二皇女这样的人会成为她的儿媳,便觉人生一片黑暗,恨不得死了算了!
还没嫁过来就这种德行,鞭子故意冲着人脸来,这要是嫁过来了,她这个婆母是不是还得给她端茶倒水、小心伺候着?
“大母。”卫珍细声细气道,“孙女以为,二皇女所说绝不可当真。”
卫珍在这个家里向来低调,尤其是卫敞夫妇在的场合,她只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此刻一出声,不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二娘,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还不快住嘴。”卢氏生怕女儿说错话,在她看来,卫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懂这些东西?
她习惯性的打压令卫韶狠狠皱眉。
卫瑾动了动唇,想说什么,看了眼阮筝,还是选择住嘴。她虽是卫平侯世女,但祖母在这,自然用不上她来替珠珠出头。
果不其然,阮筝大动肝火,张口骂道:“该住嘴的人是你!这脑子放在脖子上,只一个好看的作用,也不知道去用它,还有脸在这说珠珠!”
阮筝一发火,不论是儿子儿媳,还是孙子孙女,都齐齐跪了下去。
“阿娘
阿家息怒!”
“大母息怒!”
卫珍跪在长姐身边,微微垂首,修建干净的指甲却不自主地陷进掌心。
阿娘或许是脱口而出,毕竟,言语上的伤害与儿时的压迫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
卢氏低着头连连认错:“阿家,是儿媳的不是,您且消消气,莫要因为儿媳的过错,气坏自己的身子。”
卢氏这些年倒也不是没有长进。至少在安阳郡主的帮助下,性子开朗不少,说话也比以前圆滑利索。
阮筝重重地拍了一下矮桌,骂道:“说了多少回了,你就是不听,牛都教会耕地了!你还不如牲畜!”
这话有点严重了。
卫珍忍着鼻尖酸涩,道:“大母息怒,阿娘……也是怕孙女说错话。”
卢氏听到这,也有些委屈。
阮筝哪里看不出儿媳的内心想法,冷冷道:“平日里嫌弃珠珠闷葫芦一个,你有没有想过,她就是因为你们夫妻才不愿意说话!也不看看对自己女儿都做了什么,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还让珠珠住嘴!”
越说越窝火。
卫敞小心翼翼劝道:“阿娘息怒,儿子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卢氏……”
“还有你!”对着自己儿子,阮筝直接把捶腿的小锤子砸了回去,骂道,“你们夫妻半斤八两,你还有脸管教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觉得我这个老婆子多管闲事!你们自己生的女儿,盼着她成才,样样不输给别人才好。”
“也不想想,望女成凤,首先自己就得是凤凰!你们两个顶多就是两只麻雀,还搁在这做青天白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