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耶不会同意的。”
卫瑾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既感动于祖母的苦心付出,又为自己是个女郎而低落,她喃喃道:“我怎么能做世女?况且,本朝从未有过女子继承爵位的先例。”
阮筝反问道:“你怎么不能做世女,难道,你也觉得女子不如男?”
“自然不是!”卫瑾矢口否认道:“孙女从未觉得,自己逊色男子。”
这些年来,不论天寒地冻,还是三伏酷暑,她都不曾懈怠一日。
以汗水、以眼泪,以渗血的每一处伤口,一遍又一遍淬炼着自身。她付出这么多,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有底气地说出这句话。
“我答应过大母,绝不会输给任何人。”卫瑾一字一句道。
她再也不要过从前那样的日子,灰茫茫的天,就像是她的人生,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一眼也望不到头。
卫瑾不怕吃苦,她是这个家里最吃苦耐劳的孩子。她怕的是那种时时刻刻,被人掌控着的生死不由己。
经过这几年的历练成长,卫瑾越发明白阮筝说的那句话。
——只有自身强大起来,才有足够的话语权。
那种为人鱼肉、待宰羔羊的痛楚,卫瑾这辈子都不想再感受一次。
“我只是……”卫瑾的声音低下去,“我只是觉得不公。”
为什么同样是人,男女之间却如此的不平等。
若是卫祥的身世没有任何问题,那么,他只要不犯错便能被夸一句“好一个周正端方的小郎”。哪怕庸庸碌碌、混吃等死一辈子,也可以顺利继承卫平侯的爵位。
卫平侯不是严父,既不会像卫韶那样逼着卫祥用功,也不会像卫敞似的下意识与别人家的孩子攀比。
而她,却因为女郎的身份,要付出多出旁人十倍百倍的努力,优秀到出类拔萃的地步,方能得到卫平侯一句“得女如此,实乃吾之大幸”的感慨。
可也仅仅只有这么一句感慨。
就算成为凤毛麟角的惊世之才,可只要她是女郎,到了年纪还是要嫁人的。
仿佛她生来便是要成为别人的妻和别家的儿媳,操持家业,繁衍子嗣,才是她此生的功课。
卫瑾的胸口仿佛堵着一团无法消散的阴霾,她缓缓摇头道:“阿耶或许疼我,亏欠我,想要弥补我,可这么多年以来,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让我继承卫平侯府的爵位。”
卫瑾还记得袁氏有了身孕的那一年。
卫平侯是那么的高兴、激动甚至面泛红光。
不仅仅是因为他与妻子再度有了子嗣,更多是后继有人的欢喜。
他多么期盼,袁氏可以生下一个男孩儿。
也正是如此,卫祥对袁氏深恶痛绝。他恨不得袁氏和她肚子里那块肉一并死了才好!
阮筝却道:“以前的他或许从未考虑过这件事,但现在就未必了。”
卫瑾脸上浮现茫然。
云因有些心疼这个孩子,柔声道:“娘子怎么会不知道侯爷在祖堂跪了一宿?她不说,就是希望大娘你去点醒侯爷。”
从六年前,阮筝就开始下这一局棋。
袁氏母子的所作所为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她一步一激化卫祥与袁氏之间的矛盾,将他推到孤立无援,只能铤而走险的境地。
其中当然也少不了安王的动作。
他对大皇子的怨恨、不甘,迫使他绝不会只甘愿做一个闲散王爷。哪怕是为了报仇,他都不会让大皇子好过!
卫祥看似不起眼,却是林家和袁家的血脉。大皇子不是要把卫祥放在安王身边,用以稳住小林氏吗?安王偏不如他愿。
他瞒着林贵妃,拿捏住了小林氏的命脉,令她去找卫祥。左右卫祥的身世曝光,于他没有任何害处。
相反,卫平侯府出了这么丢脸的事情,甚至卫祥的身体里还流着小林氏的血……安王不用想也能猜到惊鸿殿那位有多震怒!
卫平侯一人戴绿帽子,连累全家跟着一起没脸。
阮皇后生母早亡,对阮筝这个姑母最是亲厚。退一万步来说,就算袁大郎和小林氏不知情好了,阮皇后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若是从前,阮皇后下令责罚林贵妃,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自从六年前林贵妃小产以后,身体大大受损,几乎足不出殿,入了秋更是日日缠绵病榻。
阮皇后就算再狠毒,也不会和这样一个女人过不去。至于安王?他都是残废了,阮皇后还能冲他发火不成?
——只剩下大皇子。
阮皇后前不久,还为大皇子办过一场“相亲宴”呢。
现在想起来,怕不是要怄气得不行!
安王算到了种种,唯独没算到,自己也是阮筝计划中的一环。
在云因的提示下,卫瑾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语气迟疑道:“大母怎么知道,我会和阿耶说些什么?”
难道,她为大母所不平,这也在大母的意料之中吗?
阮筝眼底流露出一丝笑意。
云因跟着笑道:“大娘的心性,娘子一清二楚。”
卫瑾微微羞赧,脸颊飞上红云。
“我……”
“你做的很好。”阮筝肯定道,“你比你阿耶要懂事争气,更适合做卫家家主。”
这一点,想必卫平侯也该看出来了。
阮筝轻抚着孙女的肩,笑道:“你去继续忙自己的吧,最迟后日,宫里就会有圣旨送到卫平侯府。”
阮筝的语气太过肯定,让人不自觉信服。
卫瑾也不例外。
她轻轻点头,正要从炕上下去,被阮筝叫住。
“阿希。”阮筝温和的目光注视着她,像鼓励,又像期许,饱含满满的爱意。
“你说本朝还从未有女子继承爵位,其实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