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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5章 厌恶因由

    金琨摇头道:“狗还怎么改得了吃屎?你们空口无凭,我怎能信得!”

    齐腊忽然抬起头来,正色道:“还记得几年前的钓鱼城里么?我那时劫持了陆宁,却被你们几个追了上来。

    “当时我在月色下瞧见了艳竹,她虽不如陆宁那般地青春美貌,可终究是叫我心中难以忘怀……

    “月光之下,她虽只对我瞪了数眼,可是她那风姿卓绝的样貌,颇有家母的神采,也是我平生仅见,

    “至此,我心中再也放不下她,渐渐地……也喜欢上了她……”

    他缓得一缓,又叹道:“此事你金琨或许不知道,后来在天门派之中,张浪秘密召开了一次会议。

    “在那会上,他们本是要将我处决,可艳竹她大发善心,终于肯饶过我,

    “至此,我一发而不可收拾地爱上了她,决定终此一生,若得不到她,我宁愿就此死去,再无他念……”

    他目光缓缓地移向余艳竹,眼中露出的情真意切,叫金琨看了,也心生出不少的羡慕。

    金琨暗忖道:“当时张浪开会之时,我正好被假和尚带去偷听,会上之事,我也尽数得知,齐腊他所说果真不假。”

    但金琨依旧不屑道:“你就以这个为由让我饶了你,可也太简单了些!”

    齐腊忽地面带怒意,说道:“简单?你知不知道,我自孩童时便无父无母,从未有人对我好过,

    “我小小年纪便历尽了世间险恶,你可知道我那时是何等的绝望?所以金琨,我讨厌你,也讨厌这霁云盟!

    “你们或真或假的都在救国,或是拯救他人,这些叫我看了,不仅无法认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反而是厌恶至极!”

    金琨一怔,心想原来他与自己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实在是个可怜人儿。

    他深深地知道,这种人好则好矣,若是心中存有半分地不满,唯恐变得暴戾乖僻,或许齐腊心中的恶,便是如此来的。

    金琨追问道:“你为何讨厌?我们救人,不正应该么?”

    齐腊狠狠地捶地,皱着眉道:“你到过马家村,见过我的旧居,你可知道,为何那旧居里空无一人么?”

    金琨略一思索,道:“你说你自幼无父无母,难道是父母双亡后,你便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出来闯荡么?”

    齐腊大叹了口气,忽然流下泪来,沉吟道:“大致不错……小时候,我与父母,以及一弟一妹生活在那旧居之中……

    “那时我才十岁,有一日半夜,我们都在熟睡之中,家中忽然爬进了十数条毒蛇。

    “那些毒蛇突然发难,见人便咬,我一家人全都被吓坏啦,父母急忙操起利器便打,我则护着两个弟妹,躲在一旁哭泣……”

    他显是被这段往事吓怕了,说至此处时,也是浑身颤抖不止,还一度不能自已。

    他稍稍缓了缓,续道:“一阵慌乱过后,父母将毒蛇尽数打死,可除我之外,他们全被毒蛇咬伤,身中剧毒,命在旦夕。

    “家母搜出家中药方,说此药方可解大多数蛇毒,叫我赶紧去村中或镇中将药抓来,若去得晚了,他们必定没命。

    “家父也从家里搜出仅有的两文钱,与我语重心长道:‘孩子啊,这两文钱唯恐连一包药都买不了……

    “为父只好委屈你,挨家挨户去向亲友那里借来钱财,才好将解药买来救命啊。’于是我拿着药方和那两文钱,

    “在村中借遍了亲友,可是没有一人愿意借钱给我……他们……

    “他们平日里与我们有说有笑,可在紧要关头,哪怕我是磕头相求,他们也丝毫不肯借钱救命……

    “我心中好苦,终于跑到了药铺,求大夫给我赊点药,但那大夫与我无亲无故,无论我怎么苦求,他也不肯相助……”

    他逐渐哭得有气无力,悲痛难抑,续道:“我没能将药带来,至此我一家五口……只剩下我这孤零零一人……

    “你说,这世间还有什么道义和恩义可言?他们怕我们家还不起那钱财,所以才不肯相帮,

    “而平日里这些骨肉至亲,表面上那般情深恩重、其乐融融,却全都是些虚情假意、装腔作势之人!他们只有唯利是图、自私自利而已啊!”

    他忽地转头盯着金琨,正色道:“金琨,你无论走到哪儿都是在救人,而我家在生死存亡之刻,却无一人相救,家中近乎死绝……

    “我能不讨厌你么?能不讨厌霁云盟么?能不讨厌这腌臜的世道么?

    “在这霁云盟里,全都是打着救人的幌子招摇过市之人,什么狗屁的义军,什么狗屁的救国,全都是假仁假义,全都是道貌岸然啊!”

    他缓缓抬起手来,指着余艳竹道:“可唯有艳竹,她在紧要时刻肯放过我,她对我如此之好,我定会千倍万倍地对她好!

    “这才是我今生非她不娶的真正缘由呀!”

    金琨听过这番言语,心头一震,暗道:“这义军是假的,说得可太对啦,要说霁云盟也是假仁假义,也大致不错。

    “原来他的身世竟如此凄苦,可比我苦了数倍不止……

    “别说他如今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恶人,就连我金琨在连番受冤受辱之下,也不愿做好人了……

    “原来一些个恶人,并非天生都是恶人,而似武丞相这般始终如一、绝不动摇的好人,可谓是万里无一,人间少有……”

    他沉默了一阵,又想:“说到底,我金琨如此地徘徊不定,也并非真正的好人,是以他们冤我辱我,让我大受其害,也是我应当应分的。

    “倘若我有丞相那般的境界,何尝会深受其中的苦楚,又怎会有想做恶人的念头……”

    想至此处,金琨浩然大叹,一把抱起地上的余艳竹,将她放回一旁屋内。再走回小巷中,也将齐腊搀回了屋里。

    刚将齐腊放下,金琨便问道:“你那五百里之外的名医姓甚名谁,所在何处?我去将他带来这里替你们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