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及到一些朝中的大事,裴家父子是不会让裴萧萧一个点女子去接触的。
风险太大。
万一将全家给赔进去,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他们不说,裴萧萧也不会问。
这是他们一家三口的默契。
裴孟春稍稍带过几句,就将话题转开。
“萧萧,你能不能告诉哥哥,为何会答应韩长祚?”
明明可以不答应的,妹妹看着也不像是上心。
裴孟春自认是过来人,他可没看出妹妹有心动的迹象。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
起码当日韩长祚提出来的时候,他在边上还是有感觉到妹妹的情绪波动。
应当……稍微有那么一点吧。
“若是能成功,对大晋而言,是一桩天大的好事,不是吗?”
裴萧萧看了眼她哥。
“哥你也不用试探。我承认,的确有那么一点。”
裴萧萧顿了顿。
“但还不够。”
“或许对于其他女子够了,但对我还不够。”
“哥或许要说我铁石心肠,但我却担心……”
裴萧萧沉默了会儿,似乎是在措辞。
“就像是在暴露我自己的来历前,无法对爹和哥哥你说出实情一样。”
“在托生到母亲腹中前,我过得不算如意。”
“所以会担心,如今这糖,吃到最后会露出里头锋利的刀子割伤自己。”
没有得到过,反倒能放手一搏。
可一旦拥有了,就会患得患失,不愿意去赌。
“对爹和哥哥尚且如此,何况是他。”
裴孟春摸着自己的下巴。
“这样也好,多给点磨练。”
“男子嘛,都是那德性。轻易到手了,就不会珍惜。”
“让他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
“就如萧萧你所说的那样,即便你们最终没能终成眷属,他能啃下北戎这块硬骨头,对大晋来说,也是一桩好事。”
“起码可以让爹喘口气。这几年,爹越发劳累了。”
他心里却是对妹妹更心疼了几分。
妹妹之前一定过得很不好。
自己与父亲,不过是做了最平常,最简单的事。
他们是一家人,给予彼此关怀和爱护是理所应当的。
但在妹妹看来,却会有受宠若惊之感。
这恰恰说明了妹妹此前不曾感受过这样来自家庭的爱护。
裴孟春一想到自己天真可爱又心软善良的妹妹被欺负,心情就不好。
幸好韩长祚是个识趣的,知道自己给自己上难度。
不过即便他真的能在五年内就打下北戎,他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同意。
总要再磨一磨他才好。
裴孟春也不担心会把人给吓跑了。
吓跑了就证明无法坚守住往后几十年的夫妻之情。
妹妹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一生一世一双人。
有些事,爹不方便出面,妹妹不好出手,他来做,正好。
裴萧萧见她哥没有其他要说的话,就提出要回去休息。
“这几天一直没睡好,我去补个觉。”
“去吧,要不要我让人给你熬一碗安神汤?”
“大可不必。”
裴萧萧一脸嫌弃。
“苦不拉几的,我才不要喝。”
裴孟春轻笑。
“行吧,那你好生休息。不愿意喝安神汤,那就让人给你把安神香点上。”
“好。”
裴萧萧也没骗她哥,这几天的确一直没睡好。
韩长祚的言行不是一点用都没用。
面对一个愿意豁出性命,只为了能博取一个机会的真心,裴萧萧做不到丝毫不心动。
诚如韩长祚想的那样,他的外在条件不可谓不优秀。
也就是裴萧萧,换作京中任何一个女子,都是趋之若鹜。
若是爱慕者一击即溃,稍微遇到挫折,就打起退堂鼓。
这样的人,裴萧萧自然不会多看一眼。
可若是对方屡败屡战,越挫越勇,裴萧萧反倒会多想。
到底是出于得不到,所以不服输,不甘心,还是真的对她喜欢到了骨子里。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自己穿越前的世界,女子嫁人也几乎称得上是一辈子的大事。
和离也好,义绝也罢,律法不是没有给女子解脱的机会。
可女子不脱层皮,哪里能轻而易举地抛弃过往。
结婚很容易,离婚很难的。
面对终身大事,裴萧萧觉得自己还是谨慎点为上。
大不了就是在家当个老姑娘,反正她哥养得起!
心里这么想着,又不自觉地想起了韩长祚。
这会儿,他应当快出京畿了吧?
长公主为他选的这家商行,正好需要从北戎弄来一批药材,很急,所以会一直赶路,也不至于拖慢了韩长祚的进度。
听说去之前,还让韩长祚去了京郊大营,找公西铁牛和公西玉泉取经。
一个是历经百战,一个是在江南死里逃生,不得不被人夸上一句福将。
而且还是底层出身,远比普通官宦子弟更清楚底层士卒的情况。
公西家忠君,也知道分寸。
公西大贵还是个在宫里当值有脑子的,必定不会乱传消息。
韩长祚过去,也是打着武艺比试的名头,并没有多说别的。
就是不知道,学得怎么样。
应当不会太差,他之前不是说,他身边的那个北戎护卫长教过他很多东西吗?
那个护卫长是从北戎来的,应当对北戎十分熟悉,教的东西更适合韩长祚如今的处境。
不过他这次去北境军中,只是一个底层士兵,真能联络到北戎的部落?
权限不大,能轻易擅离职守吗?
要是被人盯上,反手去上峰那里告他通敌,那恐怕小命直接就丢在了北境。
直接来一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她爹可是说了,秘旨上不许他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打草惊蛇。
谁知道北戎的细作有没有混进军中。
要是暴露了他的身份,聪明人前后一联系,不就立刻知道大晋想要干什么了吗?
圣上还真是舍得。
到底不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一点都不心疼。
裴萧萧腹诽完圣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咳,那啥,她就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稍微分析了下这件事,没有其他意思。
不要误会。
但心里有个小人,暗戳戳地盯着自己看。
看不清面容,但裴萧萧觉得自己应该猜得出来是谁。
一指头把它给摁成纸片片那样薄。
就这样趴着,不许出来,看你就烦。
被子蒙上头。
睡觉。
被子底下黑漆漆一片,裴萧萧睁着眼睛,眨巴眨巴。
是不是刚刚脑子乱想一通,太兴奋了,所以睡不着?
眼睛闭上。
看不见,但是脑子却更加活跃。
自己在城外看到的商行队伍,看着有些简陋啊。
他从小就锦衣玉食,吃过最大的苦,也就是壬午之变后,被宫人欺负。
后来过继给长公主,一直顺风顺水,长公主对他那简直没话说。
也就是让他在人前伪装一下,其他什么委屈都没受到。
他能习惯吗?
会不会因为过惯了好日子,就暴露自己?
……
不要想了!
睡!觉!
裴萧萧将被子掀开,瞪着眼睛去看床帐上那只绣得精美无比的蝴蝶。
她能理解的。
这不是,刚放完话,说了一番豪言壮语,的确挺打动人心的。
然后刚说完,没几天人又走了,后续还得一个月后才知道。
好奇之心嘛,也没什么。
很正常,特别正常。
反正一个月之后,就见分晓了,现在就是再好奇也没用。
一个月而已,自己这么忙,日子过得可快了呢!
而且还不用等他回来,北境会向京城上疏汇报情况,她爹天天都知道北境发生了什么。
指不定人刚到,消息就传过来了。
裴萧萧觉得心里有了那么一点点安心。
好了,现在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