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区区十步之遥,崔绩却情怯了。
上回见面,还是濮阳伯府办喜事那会儿,他已经多久没好好见一见他的小妻子了?
迈出去的脚,只走了半步,就又停了下来。
崔绩承认,他在害怕。
他到家后整理了下回忆,发现眼下的情形,竟然和自己的记忆有了不少差异。
崔绩又惊又喜。
该不会萧萧和他一样,都是经历过一次后,再重来了?!
这样的话,是不是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更近了?
但又慌得不行。
萧萧她记得,她什么都记得。
所以,这一次她是不是恨毒了自己?是不是不会再嫁给自己了?
这种狂喜与惊惧,在崔绩心中交织。
他想见她,又害怕见她。
他知道自己错了,又不知该如何向她表达自己的愧疚与歉意。
他想求她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只不知她会否允许。
要是裴萧萧知道崔绩在脑补什么,一定会叫他一声崔半仙。
倒是猜对了一半。
但就是全猜对了也没用。
两条线相交成点后,只会越行越远。
对崔绩心中所思全无所知的裴萧萧,见着崔绩看自己的眼神,不由就是一阵寒意,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朝崔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崔少卿发情也不看时间地点的吗?”
“这种要把我衣服扒了的眼神,还真是令我敬谢不敏。”
“乐陵侯世子夫人是你庶妹吧?”
“做妹妹的不知礼,当哥哥的也是个登徒子模样。”
“你们崔氏可真是能得不行不行。”
孟白龟抱着裴萧萧的胳膊,如临大敌般盯着崔绩,裴萧萧说一句她附和一句。
“就是就是!”
“我也看见了!”
“崔绩你好生不要脸!”
崔绩脸都白了,直接被气笑。
想要为自己争辩几句,转念一想,又歇了心思。
萧萧的话正应了自己内心的猜测,她一定是和自己一样,经历过未来的事,是以才对自己这样的态度。
说到底,是他对不起人在先,又有何脸面生气?
崔绩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转身走了。
裴萧萧像是斗赢的公鸡,昂着下巴趾高气扬。
哼哼,扳回一城!
起先众人还当裴萧萧又在无理取闹。
崔绩向来以高洁示人,又岂会用裴萧萧说的那种眼神去冒犯一个女子?
可当他们看到崔绩一言不发,直接转身就走,立刻倒吸一口凉气。
真被说中了?!
连辩解都不辩解一句?!
这不是恼羞成怒是什么?
这不是无颜见人是什么?
就连崔氏子都拜倒在了天下第一美人的石榴裙下啊。
相府千金名不虚传。
不起眼的角落里,高源景隐藏在树荫下,目不转睛地望着裴萧萧,将方才的那一幕全都收入眼中。
脸上露出玩味的笑。
在众人散去后,他才离开。
崔绩一个人喝着闷酒,一杯接着一杯。
高源景在他身边坐下。
“叫美人落了脸面?崔绩,你不该啊。”
崔绩手一顿,低声道:“是臣失态。”
高源景淡笑。
“不过那样的美人,便是本王,怕也是要情不自禁。”
“落了脸面又何妨?”
高源景自斟一杯,猛地仰头饮尽。
崔绩拿着酒盏的手开始发抖,盏中的酒液都溅了出来。
他缓缓抬起眼,去看高源景。
心中的恐惧到了顶点。
高源景正迷恋地望着不远处和女眷们说话的裴萧萧。
他面带潮红,全身因激动而颤抖起来,甚至起了反应。
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高源景,崔绩见过一次。
在不远的未来。
酒液大半撒了出来,湿了崔绩的衣衫。
手脚发凉的崔绩恍若无知。
怎么办……怎么办……?
面前恢宏庞大的宫殿,瞬间换了一个场景,成了逼仄无人知道的小屋子。
与众人说笑的裴萧萧,仿佛成了一具死尸,了无生息。
不,不要!
他不要再经历一次了!
他回来,是为了与萧萧再续前缘的,不是为了再眼睁睁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崔绩强忍住那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意,用上全部的理智,将话题从裴萧萧身上引开。
心里的声音在疯狂示警。
他必须立刻给家中寄信,将父亲与三叔请来京城,为他和萧萧的婚事奔波。
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否则他会再一次,永远,永远地失去萧萧。
高源景眼波流转,放下手中的酒盏。
“崔绩,你在怕什么。”
崔绩听到自己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过来。
“殿下说笑了,臣并未害怕。”
“臣的衣衫被酒液溅到了,先行去更衣。殿下,臣失陪。”
崔绩放下酒盏,匆匆离开的背影,仿佛被什么人在后头追赶。
高源景收起眼中的异色,又看了眼方才裴萧萧站着的地方。那里已经不见她的身影。
啧!
高源景微微皱了眉,浅浅啜了一口酒。
无妨,总会落到自己手中的。
崔绩找到上峰,告了声罪,自宫宴离开。
他已经心慌到再也无法继续待在这里了。
仓皇失措地回到家中,崔绩立刻研墨提笔,写信寄往江南,请父亲和叔叔为自己的婚事北上入京。
庐江王暂时还不会对萧萧做些什么,还来得及……还来得及的!
崔绩提笔的手,一直在抖,以至于家书上的字都难以辨认。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沉下心来,将写到一半的家书丢去炭盆,重新写了一封新的。
“速速送去江南,不得耽误。”
下人恭敬地接过,小跑着离开。
崔绩背在身后的手死死捏住,有些后悔不该这么早就从宫宴上离开的。
要是庐江王忍不住了怎么办?
萧萧若是因此受了伤,如何是好?
他到底感情用事了,不该就这样离开的。
心在胸腔中急促剧烈地跳动着。
崔绩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转回屋子,换了一身衣服,自书房又翻出一封未曾示人的奏疏,重新回到宫宴上。
自己必须护在萧萧身边,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
否则崔氏,是不会同意萧萧进门的。
高源景见崔绩去而复返,有些诧异。
“方才本王见你离宫了,怎得又回来了?”
崔绩面色如常,将奏疏扬了扬。
“想起有要事需要禀告圣上,才匆匆归家一趟。”
高源景心思一动。
“何事如此重要,竟让你不惜离席?”
崔绩上前一步,与高源景低声说了起来。
只要能拖住庐江王,不让他靠近萧萧就行。
今日事发突然,来不及做更好的应对,往后自己在暗中护着萧萧便是。
喜欢家父奸相:我把主角都埋了我把主角都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