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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6 是我心里有愧

    十八岁半的闻铭完全动弹不得。

    他的腿脚好像生了根。

    那时明明是夏天,握着话筒架孑然而立的女孩却带了一顶白色的毛线帽。

    长发垂顺,贴着脸颊,垂落肩头,又沿着圆润饱满的曲线起伏。

    她纤薄的肩膀,漂亮的凹凸明显的锁骨皆可见。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色抹胸,下半身,亮黄与灰色格子的衬衫扎成了裙子。

    脚上是一双黑色中筒马丁靴。

    完美无瑕,密绒长翘的睫毛垂着,看不清神色。

    她没有过多的动作,始终一只纤手搭在话筒上,腰和胯随着律动,不经意的摇晃。

    “许多话题关于我,就连我也有听过。

    我想我宁可都沉默,解释反而显得做作。

    夜把心洋葱般剥落,拿掉防卫剩下什么?

    为什么脆弱时候,想你更多。

    如果你也听说,有没有想过我?

    像普通旧朋友,还是你知道我还是我……”

    姜昭昭娇媚的嗓音,唱起歌却很空灵。但此刻,如一张16目的金刚砂纸,一寸一寸打磨在闻铭心尖肉上。

    他心头的血肉被尖细凸出的铝矾矿石,勾裂擦伤。一丝一丝鲜血如珠滚动,闻铭眼眶一热,剧烈咳嗽起来。

    杨学杉问:“怎么了?”

    他低着头,碎盖刘海遮住眼眶的猩红。闻铭大口喘气,只滚动出一声:“不舒服。”

    “怎么了?我的大少爷。你这金尊玉贵的身子骨,我的天,赶紧走吧。”

    闻铭连酒吧的门都没进,竟装病落荒而逃。

    闻奕托着腮听了半宿:“她,确实惊艳。”

    他急着抬头:“不是惊艳。是我心疼,心里有愧……”

    “打住。”闻奕站起来,“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知道。‘启航制造’的事我当做不知道。其他的,别想。”

    姐姐转身离开时,手心里把玩的物件不轻不重磕在长桌上。

    那是一枚核桃。

    百年狮子头老核桃。

    皮壳与光气俱佳,沙仁,收缩纹,风化纹出神入化。一对上过画报的核桃,闻铭拿去逗猫,却被猫叼丢了一颗。

    外公一句重话都没说,乐呵呵地说:“就送给响响玩吧。”

    后来才听父亲说,那对核桃是老乡送的,当年时局动荡,外公端着枪运钨砂时,就带在身上。

    闻铭盯着那颗乌红油润的核桃。

    是夜,月明星稀,池有蛙鸣。

    他知道是妄想,他也知道艰难的。

    但第二天一早,还是按时敲开C座1701的大门。

    家里阿姨是获过奖的。一桌子西式的,中式的,干巴的,滋润的,奶,茶,咖啡,果汁,应有尽有。

    抵不过姜昭昭信手而出的……

    杭州小笼包。

    闻铭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敷衍的摆着两笼外卖饭盒装的,白白胖胖的,圆鼓鼓的,包子褶的撑没了的……小笼包。

    外加两个塑料碟,装着辣椒和醋。

    小米粥,用材质很软的透明一次性杯装着。

    他冷着脸抵了抵后槽牙。

    直挺挺的坐在姜昭昭对面。

    她很无辜的样子,莞尔一笑:“闻总,凑合凑合吧。”

    姜昭昭看他能坚持几天。

    他面不改色的吃完了,5000元买一个月22天的早饭,她就准备给他吃这些。

    闻铭载着姜昭昭,启动车子:“审计那边查的怎么样?”

    她抬眼:“把乔先良换了吧。”

    他一口答应,又问:“采购部老张,动不动?”

    姜昭昭摇头:“先不。采购这差事吃关系,各条线都在他手里,换了担心供应跟不上。”

    “从下面的副部长或骨干里选一个好苗子,慢慢把老张手里的盘子接过来你。”

    闻铭启唇:“就按你说的来。”

    车辆驶出‘檀府’大门,门口停着一辆黑色奥迪,年轻男人靠在车尾,像是在等人。

    似乎有点眼熟。

    他还没想起来,忽而,姜昭昭细而亮的娇嗓喊起来:“停车!停一下!”

    闻铭被惊得猛踩一脚,姜昭昭立马推开车门,凹着细腰下去了。

    露出一截白嫩的皮肤。

    她袅袅款款,带着希望和憧憬似的,朝奥迪走过去。

    他握紧了方向盘,第一夜,就不该对她心软。

    让她这样花蝴蝶一般,扑去别的男人身边。

    “林逢青,你怎么在这?”姜昭昭粉面红唇,十分美丽。

    林逢青看了一眼迈腾,站直了,他同样不太苟言笑,却不似闻铭那样冰冷,更多的是内敛。

    林逢青答:“昨天听说你住这里,正好我在市里,就想着送你上班。”

    姜昭昭摆摆手:“以后不用这样麻烦,我蹭闻总的车。”

    她倒是不避讳,林逢青瞬间觉得自己小人之心了。

    闻铭绷着下颌看着车窗外,微微探身的礼貌嘴脸。

    姜昭昭站在林逢青旁边,乖巧得像芭比娃娃。

    怎么看,怎么像带男朋友见家长。

    “叩叩。”车窗被敲响。

    缓缓落下的车窗,闻铭手握着手机,漫不经心撩起眼皮望过来,开口是淡淡的:“怎么了?”

    年少时心动的人,再多看几次仍是惊鸿。

    姜昭昭看见闻铭,心又变成鲜活的,会跳动的。

    只是,年少时带着一阵一阵的欢喜,如今,带着一簇一簇的疼。

    林逢青和闻铭打招呼,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闻总好。”

    闻铭“嗯”了一声,似是随口一问:“今天不上班?”

    林逢青:“昨晚夜班。”

    夜班,熬了一夜,赶来见心上人。

    真是让人感动。

    闻铭手指抠着方向盘。

    姜昭昭却突然把脸背到一旁接电话去了。

    他只好继续寒暄:“总装的一次装配合格率能不能再提升零点五个百分点?”

    林逢青思索了几秒:“可以,但要消除几个产线流程断点。”

    “多久能落地?”

    林逢青:“下个月底前。”

    闻铭:“本月有可能吗?”

    林逢青:“那可能需要技术人员熬几个大夜,加班。”

    闻铭:“辛苦了。奖金上一定会体现……”

    姜昭昭一脸惊慌的扑过来,抓着闻铭衬衣的衣袖:“出事了。”

    她扒拉了一下林逢青,匆忙说了句:“抱歉。”

    便越过林逢青绕了车头冲上车,对着闻铭:“快点。”

    闻铭根本不知道她说快点干嘛,下意识的踩掉Autohold,车子很迅速地起步。

    窗户升上去,风声被隔在车外,闻铭才问:“怎么了?”

    姜昭昭声音有点哆嗦:“方澜出事了。前天晚上宴请上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