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太子殿下仍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模样。
时鸢忍不住笑出声,正要开口刺他两句,席间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
“此诗,乃微臣所作。”
萧玦蹙眉。
时鸢抬眸看去。
此人一身布衣出尘,乍一看好似浊世翩翩公子,只是眉眼间掩不尽的傲气凛然,衬得这人洒脱肆意些。
“郡主。”弄月担心自家郡主瞧见好看的就移不开眼,在她耳边悄声提醒,“此人便是今年的探花郎,贺玉璋。”
贺玉璋……时鸢喃喃自语,抬眼笑问:“鸢尾丹颜藏绿丛,多姿妩媚共春风,千柔碧浪摇千影,装点江山入眼瞳,夸的是本郡主?”
时鸢不看宣纸,随口念出贺玉璋所作,在场诸位不乏才华出众者,自然听得出此诗之妙。
不过……这不是重点。
短短一盏茶,宁安郡主看了十几首诗作,竟都记下了?
“正是,”贺玉璋拱手回道,“在下久闻郡主大名,今日有幸见郡主真容,方知何为天姿国色,故而忍不住为郡主作诗一首,献丑了。”
众人闻言皆深吸了一口气。
不愧是探花郎!
古今多少文人墨客在诗中同心仪的女子表明心迹,虽说探花郎可能并无此意,可……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未免太张狂了。
然而最让他们震惊的一幕――
宁安郡主将诗作折好,拢入袖中,“甚妙!本郡主很喜欢,弄月,回头让人誊抄一份裱在我床头。”
贺玉璋再以拱手,透过宽?瞥了眼萧玦,朗声道:“郡主喜欢就好。”
众人:“……”
弄月往时鸢旁边靠近了些,扯她的袖口,“郡主,太子殿下的眼神好可怕……”
时鸢不嫌事大,睨了萧玦一眼,“太子殿下是今年科举的主考官,想来贺公子的才华学识是经过您点头,才得陛下赏识的吧?”
萧玦:“……”这话他无言以对。
时鸢摸着下巴,“既如此,本郡主也算慧眼识珠。”
难得堵萧玦一回,时鸢心情大好,身子微微前倾,熟谂搭讪,“贺公子是汝宁人氏?”
贺玉璋道:“在下曾是谢老家主的门生,曾在老家主门下听学三年,一年前到来到京中投奔表亲,不知谢老可好?”
众人鄙视:这探花郎果真心机了得,先是为宁安郡主作诗,后又借谢老家主来套近乎。
……谁不知道谢老家主是宁安郡主的外祖。
对于众人的反应,时鸢不以为然,笑答:“老头子身体硬朗,若得知他的门生高中探花,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贺玉璋颔首,正要开口,看见萧玦脸上的神情,极有眼色的选择闭嘴。
萧玦与宁安郡主乃今上赐婚,两人应当无甚感情才是。
如今看来,也不全然啊……
时鸢选择性忽视旁边的人,继续问道:“既在我外祖门下听学三前,这三年我也在汝宁谢家,你见过我?”
这话一出,萧玦再也按耐不住了,低声,“时鸢,你当自己是在选夫?”
时鸢睇他一眼,声音不高不低,“裴公子是我外祖的得意门生,按理该唤我一声师姐的,说起来,当今我外祖在毓临书院讲学,太子殿下也是我外祖的门生,是否也该唤我一声师姐?”
众人呼吸一重。
他们还未见过有人这么同太子殿下说话,这宁安郡主果真如传闻中……谁都不放在眼里。
不过还得是太子殿下,只见他们太子殿下攥住宁安郡主的手,凑近说了什么,宁安郡主登时一张小脸涨得通红。
时鸢愤愤甩手,啐道:“厚颜无耻!”
什么温方守礼,不近女色,若是被她得知是谁传出来的,她定要……看到周遭一众看好戏的目光,时鸢压下怒火,换上笑颜,“裴公子,你这首《鸢尾》堪为神作,只是本郡主手上还有一首,与你这《鸢尾》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贺玉璋意外挑眉。
时鸢念道:“今生馨泽蕙,竹露半边妍。清雅多灵绚,微风笑俗权。贺公子以为如何?”
贺玉璋默念一遍,心中震憾,问:“在下自愧不如!”
“贺公子自谦了。”时鸢环顾众人,“《兰颂》是何人所作?”
席间一绿衫姑娘起身,“臣女不才。”
时鸢指尖一顿,她还以为是位公子呢。
但她很快就恢复面上笑容,微微偏头看了眼弄月。
弄月摇摇头。
昨儿她已经将今日花宴上的人物记了一遍,若有她遗漏的,定是无关紧要的人物。
时鸢皱眉。
“张宰辅府上的千金,张玉簟。”萧玦见她为难,轻声提醒。
闻言,时鸢多看了萧玦一眼。
这冰棱子日理万机,竟能记得一个姑娘的名字,真是稀奇。
时鸢按耐下心中好奇,起身宣布,“张姑娘此诗甚妙,当为今日魁首。”
此话一落地,立马有人站出来反对,“依我看,探花郎这首《鸢尾》不张姑娘的《兰颂》差。”
端阳长公主想拦住她已经来不及。
时鸢看了眼说话之人,“你是……”
那紫衫姑娘一噎,实在没想到时鸢能叫出这无甚存在感的张玉簟,却叫不出她的名字,昂头道:“我是宁王府的郡主。”
原来是与她齐名的清河郡主,端阳长公主和宁王爷的女儿,时鸢扫了眼桌上的诗作,嗤笑,“你作的哪首诗?”
清河郡主登时不吭声了。
时鸢好笑道:“这十多首诗作中,有一张白纸,不会是你吧?”
清河郡面如土色。
“看来是了。”时鸢摆手,“既是同本郡主一样是来凑热闹的,那就坐下吧。”
“我……”面对周遭指指点点,清河不甘心坐下,挥手打了个瓷杯,引来更多人鄙视。
端阳长公主冷冷一扫,众人方才噤声。
“她和张玉簟有过节?”时鸢偏头问弄月,“还是看上了贺玉璋?
弄月张大嘴巴:“这您都能猜到?”
时鸢翻了个白眼。
若非这两个原因之一,她没理由站出来做这个出头鸟。
“今年放榜,京中贵女纷纷榜下捉婿,清河郡主追了探花郎一路,追到了探花郎府上,探花郎闭门不出,清河郡主竟把圣上赐给探花郎的匾额都砸烂了。”
时鸢咽了口唾沫,这好像是她三年前能做出的事儿。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