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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满地菊殇

    “不用了,谢谢。”

    “……”

    无声的沉默。

    “那……你早些休息,小梦睡觉有些不老实,你别被她吓到。”时望磨磨唧唧叮嘱着退出房间。

    晚间,外面似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窗户上。陆西雨起身关窗,月亮早不见了影儿,只有一盏孤零零的路灯照耀着。

    雨,斜在光里,令人心口都凉了起来。

    “妈——妈——”

    抱紧床柱的时小梦蜷缩着,似乎在呓语,艰涩地喊着妈妈。

    清冷的夜里,陆西雨感觉这个单薄的小女孩跟她的以前好像,在某一刻,他们都是无依无靠,孤苦伶仃,渴望温暖的孤儿。

    她走过去,挨着时小梦坐下,时小梦似有所觉,松开床柱,翻身抱住她,再次坠入梦乡。

    天微微亮,陆西雨走出房间时碰到了时望的爷爷,老爷子在院子里悠闲地打着太极。

    “早,爷爷。”陆西雨跟爷爷打着招呼,看他一步一顿地练着。

    “早啊,小姑娘。”爷爷收了拳脚,朗声应答。

    “听望望说小梦粘着你睡了,没打扰到你休息吧?”爷爷招呼陆西雨到石凳旁坐下,拈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晨间茶。

    陆西雨接过茶,拳心向下叩了桌面三下,说道:“没有,她睡得很乖。”

    爷爷没想到陆西雨居然还懂得叩茶礼,光是这一点,就比自己那宅孙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姑娘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爷爷试探性地问。

    陆西雨抬眸看了老人一眼,他皲皱的脸上闪着跟外婆一样和蔼的光,不同的是爷爷又多了几分豁达。

    她用杯盖拂去漂浮在水面的茶叶,轻抿一口,答到爷爷的话:“我只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多了一些经历而已,依然是一个普通人。”

    境遇不同,感悟也就不同,但谁也没比谁多出三头六臂。

    爷爷怔了怔,而后笑着道:“望望他们起的晚,你能陪我一起吃早餐吗?”

    天空灰蒙蒙的,看不出具体时间,陆西雨望向门口的方向,如果陪爷爷吃了早餐,恐怕会耽误去弹琴的时间。

    爷爷似是看出了陆西雨的顾虑,蹙了蹙眉道:“陪老头子我吃个早餐花不了你多长时间。”

    早餐很简单,咸菜萝卜跟炖的八宝粥。咸腌菜像是自己家做的,八宝粥也炖的糜烂,但味道都很好。

    陆西雨吃了一碗,将碗筷放在一旁,看着爷爷吃。时望爷爷被她这有礼貌的样子逗得一乐,“别不好意思,你们年轻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只吃这么点怎么够?去,再盛一碗。”

    老人家身上隐隐有一种不可言说的威严,陆西雨只好端着碗又去盛了一点。

    风吹落树叶上的水珠,滴在泛白的水泥坪上,形成一个个烟花似的黑斑。

    角落里几盆秋菊被昨夜的雨打的残败不堪,凋零萎垂地散了满地。

    陆西雨把碗里的粥很快地喝完,又端坐着看爷爷,等着他放行。

    爷爷慢悠悠地吃着碗里的粥,时不时夹一筷子咸菜,不说话,也不让陆西雨走。

    直到他快把碗里的粥喝完,才开口问陆西雨:“你爸爸妈妈呢?小姑娘家的,为什么不回家?”

    “我爸爸死了,妈妈不见了,”她看向院子里那落败的秋菊,声音微哑道:“我很久以前就没有家了。”

    爷爷脸上的笑容瞬间凝滞,拿筷子的手指微微颤了一下。

    秋菊无言,只一败涂地。

    陆西雨盯了一会,转过脸来对上爷爷发怔的眼眸,她笑了笑,表示释然:“我一个人也过的很好,不会辜负家人的期待。”

    如果说半夜无处可归,也叫过得很好的话,那么什么才叫过得不好呢?

    连花儿碎了满地,都我见犹怜,何况破碎的人呢?

    一阵风吹进院子,拂起她耳畔的头发,露出伤痕累累的后颈。陆西雨下意识地抬手遮了遮,眼眸精亮地与爷爷对视,她微微勾起的嘴角,就像穿透夹缝的阳光,微弱但存在,渺茫却仍坚强。

    “难怪望望会带你回家,你确实跟别人都不一样。”爷爷又夹了一口咸菜放进嘴里,仿佛这样就能掩饰他刚才的诧异。

    “你走吧,去做你自己的事情,待会望望起来了,我会告诉他的。”

    “谢谢爷爷。”陆西雨把碗筷收拾到厨房里后,推开院墙的门走了出去。

    天空没有太阳,但光无处不在,就算阴霾遍布穹顶,也总会有被风吹散的时候。

    陆西雨走后不久,时望揉着眼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爷爷,早啊。”

    “早个屁,我早餐都吃完了!”爷爷拿着茶壶从时望面前走过,莫名其妙地横了他一眼。

    时望丈二的和尚摸不到头,他愣了愣,说:“哦,那我去叫陆西雨和妹妹起床。”

    “人家早走了,哪会像你一样,睡到日上三竿!”爷爷又走孙子面前巡过去,真是越看越觉得他比不上陆西雨了。

    哎,太不成器了。

    “啊?”时望张大嘴巴讶然道。

    “啊什么啊?还不快去给我叫妹妹起床,两个人今天都给我练三遍太极拳。”

    “啊?”时望不可置地看着爷爷。

    爷爷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

    “还啊!”爷爷抬脚就要来踹他,吓得时望赶紧跑。

    爷爷端着茶壶立在门口,等孙子孙女的时间看了看那满地殇菊。昨夜的雨想必很大,把大好的花朵打成了这样,他有些心疼。

    但又看到青劲的茎杆依然顽强地托着残花,向世界展示它最后的娇艳。

    那抹绿在纷彩的颜色中透着生机,它的脊梁骨还在,就不会有人怀疑它会失约下一个花季。

    灰沉压抑的天空,预示着还将有一场大雨。

    果然,陆西雨一下公交,雨水就绵针似的落了下来。

    她是一个没有伞的孩子,为了不错过约定的时间,只能只身在雨里穿行。

    上周她跟餐厅经理谈好,上午和下午各弹几个小时的琴,餐厅会给她现结两百块钱一天的工资。

    因为没有资格证,又是零时工,这点钱比不上正规琴手,但对目前的陆西雨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还好今天听了天气预报的话,不然就要像她一样淋雨了。”街边一对情侣共着伞路过陆西雨身边,男人庆幸的话从伞沿传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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