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歌,杨歌,你快出来!”
一大早,难得隔壁那位谢公子没有勤奋练琴,正想睡个回笼觉的杨歌就听到急促的敲门声。
拖着睡意朦胧的身躯打开门,五儿一头撞了进来。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杨歌彻底清醒了过来。
不等她开口,五儿就急匆匆的说道:“方才掌门派人传信,要你前去漱心堂拜见。”
“掌门传我何事?”杨歌先行爬起来,又伸手将五儿扶了起来,这才拍了拍手,去换衣裳。
“经过这些时日的门中学习,你无论是琴技还是剑法都颇有进境,还打败了不少师兄师姐,我猜掌门是要夸你呢。”
夸人还需要特别召见?
杨歌心里并没有多好的预感,只不过船到桥头自然直。那位掌门看着不像个严厉的长辈,就算是挨罚,也总不至于会很惨。
为此,杨歌倒是没拖延,洗漱过后就匆匆去了漱心堂拜见杨逸飞。
“听闻短短时日,无论是课业还是武艺,你都小有所成,就连骆先生对你也是十分夸赞。”
不会吧,掌门真是要夸她?
杨歌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不过该谦虚还是要谦虚的:“都是先生和师叔教导有方。”
“接下来,你想如何修行呢?”
“还请掌门指点。”能得掌门亲自教导,那就最好了。杨歌默默在心里加了一句。
“长歌门虽远居朝堂之外,但门下不乏名仕。你留于门中,自可遍识百家真谛、通古博今,然当今朝廷,多有心机诡诈、弄权营私之辈······朝局不稳,生民亦为所累。是以,当下你可自行抉择,是继续留于门中精进琴道武艺,还是离开长歌去往江湖历练,除恶平奸。”
江湖肯定是要去的,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杨歌低头拜礼:“弟子想留在门中。”
“既然你决定留在门中,那稍后便为昭贤日的筹备尽一份力吧。”
“昭贤日?早前我似乎曾听五儿师姐提过。”
“昭贤日是本门一年一度的祭典,亦是我杨家先祖、创立长歌门的子敬公所设,最初是用以纪念他与挚友李百药先生的情谊。而今百余年过去,便逐渐演化为纪念长歌门创立以及祭拜先贤的典礼。每年除夕当夜,门中负责教授数术课目的先生们会根据星象卜卦,得出昭贤日的吉日、吉时,因此向来最是隆重。”
看样子,是有热闹可以看了:“不知弟子需要做些什么?”
“这里有封我亲自写的昭贤日邀帖,你这便前往怀仁斋交予家师太白吧。”杨逸飞将早就写好的信交给杨歌。
在长歌门,这种跑腿的事杨歌做的不少,有时候只是单纯的费些心力,有时候却能得到不少好处。
那位太白先生,杨歌早先就接触了很多次,次次解诗送酒,还在五儿和小六的撺掇下送了几次假酒,太白先生应该都是门清,可从未批评过他们,所以杨歌对这位江湖声名极大的诗仙太白先生,很是尊敬。
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往怀仁斋,李白正在兰苑与几位诗人一同饮酒,饮到兴起便吟起诗来。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杨歌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待李白将一首诗吟完这才进得兰苑求见,苑中除了李白,还有摩诘先生王维和诗圣杜甫正在一旁下棋。原本以为这一次李白又会出诗谜要求她去寻美酒,没想到却是让她去听怀仁斋小院亭中的华青姑娘演奏。
杨歌自然得令。
找到华青,便请她弹奏。
“多亏梅先生将我带回这长歌门,否则华青早已死去多年。”只是弹奏,华青并无异议。
素手抚琴,琴音渐起。杨歌侧耳细听。
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
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
麟凤与鏖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
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
形器易征,谬乃若是;文情难鉴,谁曰易分?
一曲终了,杨歌回到李白所在的兰苑,李白似有考问之意:“你可知华青姑娘刚才弹奏的是何曲?”
“这······晚辈不知,不过听起来似乎是华青姑娘即兴演奏的曲目,不知可有曲名?”
“嗯,我再问你,她这一曲包含了何意?”
杨歌偷瞄了一眼李白的脸色,小心回答:“容晚辈斗胆解之。华青姑娘一曲包罗万象,但其中有笼中之鸟渴望自由之意,于整首曲目中呼之欲出。”
“嗯,最后一问,她这一曲弹奏得如何?”
杨歌愣了愣,华青所奏琴曲好当然是好的,可如果这么简单,太白先生不会刻意问她,所以思虑再三,她才作答:“华青姑娘不愧为梅先生高徒,对音律的把握真让我望尘莫及,不过······”。
“不过怎样?你但说无妨。”
“华青姑娘曲意有余但指劲不足,琴曲中略带病音,有些延音之处稍嫌急促,似有人体内中气不足之感。”李白点头,算她过关:“你说的不错,华青姑娘童年遭遇祸事,腿部有疾不能习武,且体息微弱,郎中本早已断言她活不过金钗之年。但她被梅先生带入长歌门修习音律,以长歌门天音知脉体察引导之后,如今已是花信年华了。
你能听出这些,说明你对音律的掌握已达音合之境,若是勤加修炼,将来也定能达慑心之境。”
“太白先生谬赞了,晚辈日后定当加倍努力!”
转瞬间,不知道李白从哪里摸出了一坛酒,正当杨歌猜测,他是不是又要出诗谜让她去寻酒的时候,他突然道:“说起来,摩诘先生近两日一直有些闷闷不乐,恐是因前日在诗壁上见到不知哪位学生留下的一句诗,同一句诗却写了两遍,只有少许不同之处,摩诘先生此时怕是也与那学生一样,不知该如何抉择。”
杨歌低头,沉默装傻。
李白挥手:“也罢,他的事李某可不想多管,但他这副样子着实扰了李某喝酒的兴致,不妨你就去帮摩诘先生解决这难题吧。”
杨歌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嘛!逃是逃不过的。杨歌老实去往正在下棋的摩诘先生身边。
“哼,他李太白不是最喜欢诗词么?怎的将这难题丢给你了?也罢,你就来说说自己的看法吧。这两句诗分别是‘怀声动丝竹,古意碎微尘’和‘怀声动丝竹,古意惊碎尘’,你觉得哪一句更好?”
杨歌偏头想了想:“我觉得用‘古意碎微尘’更为恰当。”
“哦?依你之见,这句诗当作和解。”
“‘碎’字带有攻击的意味,能够表明这位琴师不仅弹琴的技艺高超,同时更是一名身怀绝世武功的武者。”
“嗯,解得妙,解得妙啊!只是这两句诗各自包含了不同的意味,若非亲耳听到,又有谁能知道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琴音呢?”摩诘先生似乎还在纠结,不过心情却开怀了不少:“只怕这位琴师的技艺远在这之上,亦或者二者都包含,所以作者才不知该如何描述了吧,哈哈哈哈!”
“看来你在诗词歌赋上也颇有造诣,能明白说出自己独到的见解,也是风流雅人。”
“太白先生过誉了!”不知为何,听到太白先生夸赞,杨歌没来由的心慌。
“你刚解了摩诘先生的诗题,不过好诗还须有好字配。唐初有位书法名士名欧阳询,与虞世南、褚遂良、薛稷齐名。其《用笔论》中有云:‘徘徊俯仰,容与风流,刚则铁画,媚若银钩。’每秉笔必在圆正,气力纵横轻重,凝神静虑。当审字势,四面停匀,八边俱备;长短合度,粗细折中;心眼准程,疏密敧正。最不可忙,忙则失势;次不可缓,缓则骨痴;又不可瘦,瘦当枯形,复不可肥,肥即质浊。细详缓临,自然备体,此是最要妙处。”
杨歌听的晕头转向,面上却不敢露出半点端倪,生怕被太白先生瞧见训斥。
“正所谓‘字如其人’,一个人的外表和内在,乃至他所散发出来的精气神,均可通过书法表现出来,若一个人的气运将近,那么他所写出来的字也会带有衰尽之气象。相传用笔的高手可根据书法字画来判断一个人的寿命,不知真假。”
有这么神奇?她可不信。
李白瞥了杨歌一眼,随手丢过来一本书:“这本书乃张怀瓘先生所着的《书断》,你先拿去看罢,待会儿我便考你一考这书中的内容。”
“多谢太白先生。”
杨歌内心一片哀嚎,恭恭敬敬的接过《书断》,退到一边研读。
短时间内融会贯通肯定不行,再加上杨歌内心本来就很抗拒,想要真正领悟书中内容为己所用绝不可能,思来想去便只能死记硬背,以求应付待会太白先生的考核。
打定主意,杨歌立即翻开书,认真的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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