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望乡不动声色审视着云桐。
这姑娘也太镇定了。
不过她既然能和自家那个混小子一起逃下山,还与萧琦周旋一番策反了跟着萧琦来的宦官。
站在他面前对答如流又算什么呢。
“恕我冒昧,敢问令堂名讳?”
“家慈姓文。”
这就是文落寒的女儿。
那就不奇怪了,季望乡了然,
“云姑娘先随我去驿站歇息,等天亮再送你回去家人那里。或者我现在命人护送你去找寻家里的车队?”
“我的家人想必会在柳家村停驻,还请将军遣人现在送我回去。我出来这么久,他们定然都担心坏了。”
季望乡点点头,对身边的副将交代:“你亲自带人送云姑娘回去,还有跟那小子说,带人上山把逃兵都带下来,别借着受伤偷懒。”
“是。”
“谢过季将军。”云桐带着梨果向季望乡行了一礼。
“举手之劳。”
“云姑娘请随我来。”季望乡的副将带着云桐离开。
路过夏循,他向云桐行了个礼:“多谢姑娘,夏某无以为报。”
若不是云桐横插一脚,此刻他已然成为萧琦与王厚昌的同谋,带着皇后娘娘一起陷入被动。
“夏常侍无需客气,来日方长。”云桐淡淡道。
如此也好,王青仪此番险些中了萧家算计,她一定要找回这个场子。到时候萧家应付王青仪都还应付不过来,也不会千里迢迢跑来海洲打扰他们一家人。
云桐也能专心先把本家的人与事摸清楚。
上辈子云晏一家切断了她与海洲的全部联系,本家的一切她一概不知,一切都要从头做起。
夏循送走云桐,心中一沉,萧琦这事他还是要尽快禀报给皇后娘娘。王厚昌是个拎不清的,若是让他先发现事态有变,要么他先跑去皇后娘娘那儿反咬一口,要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人灭口。
夏循都是第一个遭殃的。
一山还有一山拦,他只能硬着头皮闯了。
“季将军,此事事关重大,在下要给京里去封急信上报此事。”
“夏内官奉皇命出宫办事,自然有资格使用驿站骑传,无需知会我。”
夏循松了口气,季望乡这是不打算拦着他给皇后报信,那就简单多了。
他转向王厚昌的亲卫,领头的那个毫不犹豫道:“但凭差遣。”
夏循不禁松了口气,又感叹若不是皇后娘娘高瞻远瞩,经常带着妃嫔命妇出钱出物劳军,他今日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说服这些人。
“请容许在下告辞。”
“不送。”
夏循朝季望乡一拱手,便离开了。并没有多看萧琦一眼,不管季家打算把他交给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让该知道这件事的人知道这件事。
季望乡看着跪在他脚边的萧琦。
后者已经不再挣扎,只是狠狠地瞪着季望乡。
两个人这样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萧琦坚持不住移开了视线。
“这事跟季家又没关系,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回去,我回去告诉我祖父,我祖父一定会予你们季家好处。”
“好处?”季望乡似笑非笑,带着玩味的神情等候萧琦接下来的表演。
萧琦已是走投无路,顾不得许多,见有希望连忙道:“你们季家和我们萧家都是先帝提拔起来的,咱们才是一伙人,我回去一定和祖父说,咱们两家早该联手了。”
“联手?可是我不想娶你们萧家的女儿,不止我不想,我那两个弟弟怕是也不乐意。”
“什么?”萧琦愣了一下。
“至于,我们季家的姑娘,你们萧家配不上。”
季望乡对亲兵道:“押下去,单独看管,别让他说话。”
“季望乡!你一定会后悔的!”
萧琦的嘴被堵上了。
云桐只是隐隐约约听到萧琦在骂人,也没有在意。
这事季家既然碰上了,就不会不管。就算季家最后决定不管这件事,反正夏循肯定会告诉王青仪。
萧家有的是对手,不知道萧擎那老头子的身体吃不吃得消。
“时间紧迫,军营粗陋。只有运粮草的车,云姑娘请将就一下。”副将寻来的是有一辆装粮草的车,外头加了布棚,里面临时铺上了粗布。
“多谢将军,这已经是麻烦将军了。”云桐还没坐过这种车,很是新鲜。
“在下扶姑娘上车。”
云桐上了车发现这布棚很挡风,粗布下是干草,倒也软和。
车子虽然简陋,却挺舒适。
“姑娘睡会吧。”梨果让云桐靠在她的肩膀上。
“我不困。”云桐看着外面稍微有了一些光。
“真想赶快回去,父亲怕是要急坏了。”云桐拍拍梨果的胳膊,“你也睡一会儿吧,今天你可是立大功了。”
“姑娘,我现在回头想想还跟做梦一样,这一晚可真长,我还杀了两个人”
“若不是你,我被他们抱着就跑了。”云桐搂着梨果安慰道:“你没听他们说吗,要把我们卖去花船上。睡吧,别想这些了。”
“剩下那些人都会被抓起来吗,那个假书生也不是那么坏……”
梨果还没说完,脑袋歪在云桐肩膀上,不一会儿就小声打起了呼噜。
云桐很累,但根本睡不着。外头的火光照进来,粗布的皱褶好像变成了荒野上连绵的山脉。
她忽然想起,刚入宫时每一个一片死寂的夜晚,她就是这样坐在床上,将被子堆成各种形状,用烛火打下或长或短的影子。想想自己是一只飞鸟,越过高高的宫墙,飞越一片又一片高山。
云桐看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很好笑。
她抬起头,看向一片漆黑的远处,此刻她身处梦寐以求的荒野,却依旧需要回到自己熟悉的假象中获得宁静与安慰。
前路一片迷茫。
“云姑娘?”
季望乡的副将端着两只热气腾腾的木碗走了过来。
“喝点姜汤暖暖身子吧,这一晚上你们也是遭罪了。”
“谢谢,我们正需要这个。”云桐轻轻拍了拍梨果,后者已经睡沉了,嘴里还发出让人听不懂的呓语。
云桐不好意思地朝副将笑了笑。
副将笑着轻声道:“姑娘就让你家丫环好好睡吧,姜汤常备着,她什么时候睡醒都有。”
“多谢将军,不知将军怎么称呼。”云桐问。
“我是季将军的养子,我叫林长路。”
云桐认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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