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发旺说得确实有道理。事实上,这两个村的村干部们并非单纯冲着教师这个职位而来,他们真正看重的其实是向阳寨那令人垂涎欲滴的分红。
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向阳寨一直由罗洪奎领导着向前发展。他们不畏艰难险阻,劈山造田、修渠灌溉,即使在自然条件恶劣的山沟沟,依然取得了相当可观的收成。每年年末的分红金额不断攀升,一年比一年更高。
特别是去年,得益于方明副业的大丰收,社员们的年终分红竟然高达六毛以上!尽管无法与平原地区的乡镇相媲美,但在榆县范围内,尤其是红旗公社,向阳寨已经连续多年稳坐头把交椅。
相较而言,清风寨的分红虽说还算过得去,但也仅有区区三毛钱罢了;而沙峪口去年的分红则少得可怜,仅有一毛八分钱。
不仅如此,向阳寨除了拥有高额的分红外,分配到每户的口粮也比其他村庄高出许多。正因如此,周围各个村庄都对向阳寨心生羡慕。许多家庭甚至不惜一切代价,想尽办法也要将自家女儿嫁到向阳寨。
如今,这两个村庄的干部们绞尽脑汁,无非就是希望能让自己的亲人或亲戚成功进入向阳寨,从而享受那里丰厚的福利待遇。
“既然注定要得罪人,那就得罪吧!无论如何,报考条件和选拔标准绝对不能有丝毫改变。”
方明一脸严肃,眼神坚定地说道:“毕竟,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学校规模必定会不断扩大,副业生产也必然会越来越好。或许将来我们还需要继续招聘更多的人才呢!如果现在降低了标准,到时候局面恐怕就难以控制了。”
冯双全深知方明一向秉持原则,坚持高标准。他看着方明如此坚决的态度,心中明白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向阳寨的长远稳定发展。于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方明的主张,并说道:“不要怕得罪人,有事我们一起扛着。”
任乃孝也宽慰方明:“你做得很对!其实这样也好,不仅是这两个村子,我们向阳寨也是一样。通过这件事,大家也许能够深刻地理解到读书的重要性。说不定以后辍学的现象就会减少,重视孩子学习的人会越来越多!”
……
几天之后,两个大队将报名参加考试的人员名单送了过来。仔细一看,人数还真是不少!这次只准备录取两名,但前来报名的人竟然多达十七个之多,而且大多数都是插队知青。
不过,每个大队都已经按照人员名单进行了编号排序,并告知方明这个排名顺序是基于每个人的实际表现制定的,希望在录取的时候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考量。
方明心中暗自一笑,他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很明显,这些排名就是为了让他们自己的亲属能够排在更靠前的位置嘛!于是,便客气地回应道:“排名可以作为参考,如果考试成绩相同,我们会优先录取排名靠前的人。”
这边,方明正忙于确定考试人员的名单,而学校那边,校长徐俊敏则更为忙碌。她已经连续跑了好几次县教育局,全力协调考试试卷的出题以及后续的阅卷批卷等相关工作。
徐俊敏可是榆县唯一一个自从毕业以来就一直扎根于山沟、坚守在教学岗位上从未离开过的老师!每年,她都会被评为先进工作者。
由于她的敬业精神和卓越贡献,教育局的工作人员们对她都怀有深深的敬意。只要是她有所请求,无论是局长还是普通办事员,都会热心地伸出援手,尽力提供帮助,没几天就把她的需求全都办妥了。
这天,徐俊敏来到大队部,一脸的苦恼和无奈的神情。
“徐校长啊,翻建学校和招聘老师这些事可是大好事呀,怎么瞧你这一脸的不高兴呢?”任乃孝疑惑地问道,心里充满了不解。
方明也同样凝视着徐俊敏,他发现徐俊敏情绪有些低落,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办公室里那个宛如孩童般的模样。“徐校长,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难题啦?难道是教育局那边不太支持咱们的计划吗?”
徐俊敏虽然心中满是惆怅,但她生怕大队干部们会产生误解,于是连忙将教育局对招聘老师给予大力支持的情况向大家汇报了一番。
“听起来挺不错的嘛!既然有了他们的全力支持,那咱们的招聘工作就算成功一半啦,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呢?”任乃孝说道。
徐俊敏皱起眉头,略带哭腔地说道:“任支书,方知青,你们哪里晓得,这几天我办公室的门槛都快要被那些求情者给踏破咯!”
“这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前两天大队部也是一波接一波地来人要求改变招聘方式,都说推荐制要优于考试制度。想必是看到我们这里无隙可乘,才会转而向您这位校长求情吧。”任乃孝条理清晰地分析道。
“徐校长,真是这样吗?”方明一脸关切地询问道。
“并非如此,这完全就是两回事!我当然清楚他们在你们这里闹事的情景,但既然考试已经是既定事实,无法更改,他们自然就得改变策略了!”徐俊敏解释道。
“哦?”方明还是摸不着头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疑惑声。
眼见众人皆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自己,徐俊敏只得继续说道:“来找我的并不是那两个大队的干部,而是咱们村里的普通社员,他们都是受亲朋好友所托,前来替他们求情的。”
“这还没开始考试呢,连能不能考上都不知道,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校长了,真是滑稽!”冯双全不禁嗤笑出声。
“大队长啊,要真是考试了,那可就不会有这么多人来找我啦。”徐俊敏一脸无奈地说道。
也许是站久有些累了,徐俊敏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后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们吧!这些社员们啊,有的人送来几个鸡蛋,有的人带来一瓶罐头,还有的人拿来一把挂面。我一个劲地推辞,但就是推不掉啊。没办法,我只好把他们送的东西都一一写上名字,等回头大队再帮忙退还给人家。”
“徐校长啊,您说了大半天,我还是没听明白他们到底要求您做什么呀?”方明焦急地追问道。
徐俊敏也是越说越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会儿被方明一问,她才回过神来,连忙回答道:“他们啊,都是来求我给他们透露一两道考试题目的。他们说已经好多年没有考试了,孩子们心里没底,希望我能给点提示,免得考试成绩太差,丢了面子。”
看着徐俊敏说得口干舌燥,方明赶紧倒了一小缸子水递了过去。
“谢谢啊!”徐俊敏接过水,感激地说道。
喝了两口,润了润嗓子之后,徐俊敏又接着道:“甚至还有人说,如果实在弄不到题目,那么在判卷子的时候能不能稍微照顾一下。你们说说看,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
这些考卷都是由教育局统一出题的,全部密封起来,等考完试以后再密封好送回到教育局去,让专业人士来判卷,而我们只需要负责组织考试就行了,其他事情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可是无论我怎样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们就是无法理解。但我也没办法冲他们发脾气啊。”
徐俊敏之所以不能发火,其实也是事出有因的。
想当年,她刚毕业就来到向阳寨教书了,吃饭是由大队安排吃派饭的。也就是说不管家里有没有小孩上学,大家轮流管饭,一家一天。
那个时候条件比现在要艰苦得多。不过,尽管如此,这里的社员们依然非常热情好客。
每次轮到自家管饭的时候,很多社员都会想尽各种办法,哪怕出去借钱借粮,也要给徐俊敏准备一碗手擀面,再炒上一盘香喷喷的鸡蛋。这份情谊,徐俊敏一直铭记在心。
因此,徐俊敏与社员们之间有着深厚的情谊。当看到他们前来求情时,她真的感到十分为难。然而,原则是绝对不能违背的,于是,她便来到大队部倾诉苦衷。
听完徐俊敏的倾诉后,方明深深地理解了这种情感。“任何事情都不会是一帆风顺的,干脆果断一些吧!既然题目已经准备好了,那就通知报考人员明天开始考试。”
方明走到徐俊敏身旁,安慰道:“如果社员们再追问,你就回复说,这是队委会的决定,学校只是负责监考而已,其他所有事情都与你无关,这也是事实。”
“好吧,那就明天开考,我回去安排一下!”徐俊敏暗自思忖着,社员们可能暂时无法理解,但现在他们听不进去,以后可以再慢慢向他们解释清楚!
“我明天也会过去陪着你们一起监考!”方明在徐俊敏身后大声喊道。他这么做是为了给徐俊敏加油鼓劲。
“谢谢!”徐俊敏回头挥了挥手,表示感激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