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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骡队一路向西,很快就进了山。

    运货的骡队进山,一是避免走大道,路上劫道的太多。二是抄近路,骡队比马车行动灵活,不怕走小路,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这支骡队约摸一两百头骡子,我们远远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运的什么货。

    太阳出来后进山,一路没有人说话,这是有些骡队的规矩。

    速度很慢,一直走到晌午时分,前面忽然响起口哨声,队伍停了下来。

    前面的伙计开始卸货,估计是要休息了,人吃饭,骡子也歇歇,吃些新鲜的草料。

    我们三人也从马上下来,看了看周围,这是个山谷,两侧都是高山,可能刚下过雨,显得有些泥泞。

    钱麻子低声问:“小刀,这也没人管咱们,一会儿吃饭咋办?”

    连水月说:“骡队有自己的规矩,咱们又是进山找胡子的,他们不愿意多管闲事,再等等吧。”

    我们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喝了几口水。

    又等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开始做饭,我们一大早起来,现在也饿了,心里越来越着急。

    没有一个人理我们,甚至没有人看我们一眼。

    钱麻子叹了口气,只好从包里拿出煮鸡蛋、熏肉干、卤猪头肉、炸丸子、血肠、葱油饼,再加上玻璃瓶的“汽水”。

    这些东西摆出来,直接把我和连水月惊得说不出话来。

    钱麻子嘿嘿一笑:“李半拉子张罗的,说咱们进了山,就吃不到好东西了,郑家的厨房里啥都有,多弄了点。”

    有钱麻子在,永远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我们也饿了,就在大石头上铺上布,坐在一起大吃大喝起来。

    远处的炮手看了我们几眼,开始低声嘀咕,估计很纳闷我们为啥这么能吃。

    风卷残云,吃饱喝足,我们坐在一棵矮树下,遮挡阳光,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几声响亮的口哨,二十多个身穿粗布短褂的胡子,忽然从后面的山谷入口骑马进来,从我们面前飞奔而过,停在了前面的骡队中间。

    来了,我们赶紧站起来,收拾妥当,牵着马站在了路当中。

    那群胡子与前面骡队的人聊了一会儿,牵着其中七八头骡子,又往回走了。

    一声皮鞭响,骡队默不作声,继续出发了。

    我上前两步,拦在路中央,迎着那帮胡子抱拳行礼:“兄弟们辛苦了!”

    一个黑脸汉子也行了个匪礼,上前问:“爷们儿路过还是歇着?”

    “称不起爷们儿,拜访你们掌柜的来了。”

    “兄弟怎么称呼?”

    “小弟伍六刀。”

    “兄弟,不好意思,最近绺子买卖不太顺,掌柜的说了,大事儿小事儿先歇搁,来年开春再说吧。”

    胡子黑话中,“歇搁”的意思就是怕出事,暂时不干了。

    我笑着说:“我们一直浪飞,前些日子巧了,遇到掌柜的夫人,约了要来拜访一下!”

    “浪飞”,就是没有固定绺子的胡子。那黑脸汉子听了,有些犹豫,最后还是挥了挥手:“既然是里码人,上道吧!”

    说罢,后面一个小崽子翻身下来,走到我们跟前,递过来三根黑布条子。

    我们明白什么意思,赶紧用它蒙住了眼睛。

    接下来,他们在前面牵着马,我们跟在骡子后面,进了大山深处。

    越是大绺子,规矩越多,等级越严格。这些下山接骡队的胡子,基本都是底层,他们上面还有小头目,再往上还有“四梁八柱”。

    所以我一提“掌柜的夫人”,他们就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做主的事情。把我们领上山,他们也省得麻烦。

    看不见前面的道儿,我们跟着骡队慢慢晃悠着前进,不得不压低身子,免得从马上掉下来。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前面一声口哨,队伍停了下来。

    “三位,可以睁眼了。”

    我赶紧拿下脸上的布条,就见我们在一个山坳中,面前是一大片松树林子。

    黑脸汉子上前说:“进林子了,咱们得下马。”

    林子很密,走路都不方便,骑马肯定不可能了。我们三人赶紧下马,紧紧跟着前面的黑脸汉子,继续往前走。

    旁边都是粗壮的大松树,厚厚的枝叶遮挡了阳光,只剩下地上大大小小的亮点。我注意看了附近的地面,没发现有人马踩踏过的痕迹,他们来的时候,可能不是走的这条路。

    一路走到林子深处,前面是个陡坡,好像没有路了。

    不过,前面的队伍丝毫没有停下,往旁边一拐,绕过了一棵大松树,朝后面走了。

    等我拐过去才发现,前面有一道峡谷,只能容两匹马同时通过,两侧是陡峭的石壁,里面几乎没有矮树和杂草,看来经常有人通过。

    穿过峡谷,面前是一条溪流,对面的矮山头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不少木屋。

    黑脸汉子让我们停在溪水旁,他带着两个小崽子飞奔而去,等了很长时间,从上面下来一大帮人,都骑着马,背着长枪。

    为首的那人穿着黑绸子短褂,腰间两把匣子枪,浓眉大眼国字脸,看样子三十多岁,应该是个人物。

    他停在溪流对面,下马抱拳:“在下炮头山枭,伍六刀兄弟辛苦了!”

    我赶紧抱拳行礼:“山枭大哥不要客气,叫我小刀就行。”

    “绺子的规矩,外人进寨子要交喷子,对不住几位了。”

    胡子黑话中,枪有时候也被称为喷子,或者花帽子、鸡蹄子、鸡脖子等等。

    我们赶紧把短枪掏出来,递给了旁边的小崽子。

    山枭跨过溪水,扶着我的手臂说:“小刀兄弟上马吧,跟我进寨子。”

    我慌忙扶住他的手臂,点头说:“山枭大哥请上马,兄弟在后面跟着。”

    山枭哈哈大笑,跳过溪水,上马朝我招招手,快速朝着对面的山坡去了。

    我们三人赶紧跟了上去,爬上缓坡,就看到了一个高大的寨门,上面写着“青龙山寨”四个大字。里面一大片空地,有些人正在操练大刀,有些正在练习长枪瞄准。

    再往后看,是一排排圆木的平房,有人正在门口晒太阳。

    骑马进了寨子,周围人纷纷向山枭打招呼,他一一回应,显得十分受欢迎。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山枭回头说:“这是前寨,大当家在后寨等着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