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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邢战愿不愿意,中元节还是到了。

    他本以为也就是一群鬼凑在一块儿热闹热闹,没想到他们地府还真搞成了个盛大的节日,就跟庙会似的。

    夜晚,鬼门关开启,地府里的鬼们像放了学的小孩一涌而出,迫不及待地享受他们一年一度的庆典。宫牧带着邢战行走在大街小巷,从邢战眼睛里看出去,世界是重叠的两个部分,一部分是现实世界,晚归的人低着头匆匆行走,一部分是阴魂世界,大大小小的鬼们欢天喜地地逛街。

    商业街依旧是商业街,各种鬼商户沿街叫卖,时不时能看见年轻的鬼手里拿着撸串,说说笑笑走过。还有些鬼徘徊在街口,似乎在寻找什么。一路人在街边烧纸,还摆了不少供品,一小鬼捧着大只的水蜜桃吃得带劲,一只桃子不小心滚落,小鬼追着桃子跑,被鬼妈拽住:“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掉地上的东西不要吃!”

    “中元节的鬼基本都是新丧还来不及投胎的鬼,或滞留在地府受刑的鬼,他们有的阳气还未散尽,有的怨气很重,所以每年中元节为了保障地府和人间的安全,鬼帝都特别重视。”宫牧解释道。

    邢战四周张望,果然看到不少鬼差在警戒,就跟国庆大街上的警察似的。

    他们一路闲逛。白马青马跟在他们身后,时不时你撞我一下,我撞你一下,虽然他们成精化人,但马的习性还是改不掉。

    一直逛到湖边,湖面上专门划了一块区域给人放灯,各色莲花灯在湖面上飘荡,指引迷路的鬼魂回到奈何桥。

    “你要不要也放一个?”宫牧问。

    邢战嗤之以鼻:“我才不要搞这种封建迷信活动!”

    两个女孩买了一盏花灯,点燃了后放入湖中,花灯随着水流飘向远方,她们欢乐地拍手,烛光照亮她们年轻的脸庞。

    身处太平盛世,对大部分人来说,即使有再多寓意,也不过是一种娱乐。

    要不我也买个放?反正最近鬼见得有点多,就当帮他们上路。邢战正想着,一盏点亮的花灯出现在他面前。

    宫牧举着灯,笑盈盈地看着他,脸庞在温暖的烛光下更添一分瑰丽。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放一个吧。”邢战一脸勉强地接过灯,轻轻放入河中。

    风吹来,莲灯顺水而去,与湖面上众多星星点点的花灯汇集在一起,远远望去,如同繁星坠地。

    宫牧站在岸边远望,微风吹乱他的发,掀起他的衣角,刹那间有种将要随风而逝的错觉。邢战心一颤,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宫牧回首,四目相对,旁若无人。

    “怎么了?”宫牧问。

    邢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怕你摔下去。”说完又觉这个借口实在是太烂了。

    宫牧笑得艳若榴花,反握住邢战的手,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邢战吓得跳起来,慌张地左顾右盼,幸亏没有人注意他们。

    “你瞎闹什么!”邢战恼道。

    “怕什么?”宫牧无所谓。

    “要是让人看见怎么办!”邢战用力抹了下嘴唇。

    “那就让他们看呗!”宫牧按住他的肩膀又要亲。

    邢战本是个皮厚的人,可偏偏在这事上害羞得很,于是一个要亲,一个要躲,两人推拉扭打跌进草丛。

    青马白马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赌我家主人赢。”白马握着拳道。

    “我赌我家主人输。”青马淡定道。

    白马愣了一会道:“那不是一样?那还赌什么?”

    青马摸摸白马:“那就算你赢吧。”

    最后宫牧把邢战按在草丛里,狠狠亲了个遍才放开。

    邢战恶狠狠地瞪着他,愤怒地把粘在脑门上的叶子丢在地上:“你别太过分了,宫牧!”

    宫牧挑衅地舔了舔嘴唇,像只餍足的猫:“很甜。”

    邢战老脸一红,对付宫牧只有一个办法就是无视他。

    就这么一直玩到了深夜,午夜时分,阴气达到顶峰,众鬼陷入狂欢。

    皎洁的圆月悬挂高空,崔判官伫立在大厦之顶,身影在银色的月光下愈显黑暗。几名鬼差陆续向他汇报,他神情冷峻,微微颔首。

    邢战收回视线:“你们准备怎么做?”

    宫牧道:“今夜多戾气横生的怨鬼,化忌鬼最喜欢,他是一定不会错过的,只要他有所行动,我们就能捕捉到他的踪迹。”

    邢战连连点头,可一想到生死簿,又总是放心不下。

    一名鬼差出现在他们面前,冲宫牧一拜,又与他耳语了几句,随后消失在青烟中。

    “找到他了。”宫牧道,“我去去就回。”

    这么快这么顺利?化忌鬼狡猾至极,怎会如此轻易暴露?邢战一时不敢相信,更加用力地抓住宫牧的胳膊:“会不会有诈?”

    “我们早就考虑到了,还会有别人看着的,所以我必须得去。”

    邢战还是觉得不放心,死死拽住就是不肯放手,他想跟着去,可又觉得太勉强,勉强而为是崔判官希望自己做的吗?

    “你去苍溟海那边,我总觉他那边今晚也不会安宁。”宫牧靠近邢战,微凉的唇轻轻擦过邢战的唇,不同于之前充满*的吻,这个虽轻虽浅,却情意饱满,恋恋不舍。

    但最终他们的唇还是一触即离。邢战目送他离开,青马化出原形,载他往苍溟海家去。

    信任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邢战对自己说。

    来到苍溟海家,黑暗中偌大的仓库显得比往日更加冰冷,就像一个庞大的怪物,静卧在那里,等着自投罗网的猎物。

    门铃声比平时来的惊心,苍溟海打开大门:“你怎么来了?”

    邢战斟酌道:“今夜中元节,你们这边还是有人守着比较好。”

    “进来吧。”苍溟海道。

    苍溟海毕竟是苍溟海,为人谨慎,心思缜密。他将红线穿以铜钱绕房间铺了一圈,一踏进去便能感受到浩然澎湃的天罡之气。

    “苍泊呢?”邢战问。

    苍溟海瞄了一眼楼上:“我让他在屋里待着了。”

    邢战稍稍安心,想苍溟海经验丰富应该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

    “喝点茶吧。”苍溟海端出茶壶,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小泊命中有一劫,如果应在今晚,能不能过得去,就要看他自己了。”

    邢战心中一凛,再看苍溟海,比前几天少了点担忧,多了点从容。

    轰隆一声巨响从远方传来,邢战一下子从沙发上蹦起来,冲到窗边向外张望。一股鬼气如同天柱矗立在天边的一角,无数阴魂被禁锢在鬼柱中,他们尖叫嘶吼,不知是出于威胁还是出于恐慌。但并不是宫牧去的方向,邢战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难过,不是宫牧的方向至少说明他安全的可能性比较大,可不是宫牧的方向又意味着化忌鬼的踪迹不止一处。

    内心惶惶地回到沙发上,没过多久又是一声爆炸般的巨响,邢战再一次冲到窗边。

    刚才那根还在,与之相对的另一个方位也同样出现一根鬼柱。阴魂在柱中翻滚,它们相互推搡着,好像被什么东西驱赶着,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又有更多路过的阴魂被吸进去,搅在一起。

    苍溟海走到窗边,第三根鬼柱拔地而起,他的脸色微变。

    “怎么会那么多?”邢战似是在问,又似是自言自语。

    第四根鬼柱随之出现,看方位,邢战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似乎是水月人家的方向?

    正怀疑着,手机铃声将他惊醒:“喂,谁啊?”

    打电话的是他雇的妹子,她带着哭腔道:“战、战哥,阿玲她、她好像又不太正常了……”

    邢战心底咯噔一下,再仔细看鬼柱的方位,确实一根好像吕卫的家,一根好像是王春旭的家。难道之前除掉化忌鬼都只是假象而已?

    “居然是……怎么可能?”苍溟海喃喃自语。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邢战按住手机问。

    苍溟海面无人色:“我也只是在一本杂书上看到过,本以为是古人为求荒诞新奇编出来的。地府在天齐大帝之下,有五方鬼帝,五方鬼帝能号令众鬼,法力无边。如果我没猜错,如果这鬼柱不是五方鬼帝弄出来的,就是化忌鬼假冒五方鬼帝,召集众鬼,牟取私利。”

    邢战并不太明白苍溟海在说什么,总之不太好就是了,手机那头妹子还在哭:“战哥,我们该怎么办啊,阿玲刚才跑出去了,你快点过来啊!”

    “别哭,先别着急,待在家里都不要出去。”邢战安慰了几句后挂掉电话,眼下不是他贸然救人的时候,以他一人之力去了恐怕只是填命的份,而且崔判官准备了那么久,应该料到会有这样的局面吧?

    但邢战还是有点不放心:“青马,你去她们那边看看,不要硬来,尽量保护人为主。”

    “是,主人。”青马化成青光而去。

    当四根鬼柱向浓烟般直冲云霄,第五根鬼柱冲破地表。

    是宫牧的方向。

    邢战愣愣地看着,太过震惊后反而没有了任何表情。如果说之前的化忌附身不过是假象?如果说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今天?细想之下,邢战只觉毛骨悚然。

    如此看来只有暗暗希望宫牧能安然无恙。

    就在他们忧心忡忡之际,苍泊的房间里发出玻璃撞碎的声音。

    苍溟海如脱兔般直接跃上二楼,再一闪,撞开房门,动作之敏捷完全不像一个普通百岁之人会有的速度。

    邢战的动作也算得上快,几步跨上台阶,冲到苍泊房门口。只见窗户被撞破,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苍溟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径直翻出窗户,朝屋顶攀爬。

    “先别急着上去!”邢战追上去,可根本拦不住固执的苍溟海,只得跟着翻出窗,手脚并用地沿着水管往上爬。

    “真他妈倒霉!”邢战边爬边嘀咕,幸亏楼不高,幸亏他会爬楼。

    攀上屋顶,邢战看见苍泊□□着上身,就像一只猿猴一样蹲在屋顶的一角,遥望天边的五根鬼柱。

    苍溟海则站在屋顶的对角,望着苍泊的背影,不敢贸然上前。

    “小泊?”苍溟海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声音里还是泄露了他的担忧。

    苍泊缓缓转过头,他的双目是全黑的,没有眼白,脸上挂着一种不属于他的冷漠和狰狞。他无声地咧嘴一笑,嘴角几乎开到了耳根。

    苍溟海身子晃了晃,邢战连忙上前将他扶住。

    化忌鬼?化忌鬼借着五帝之力,吸收万鬼的魂力,将苍泊的肉身占为己有了?如果他是化忌鬼,那宫牧他们又在干什么呢?

    但是不容邢战多想,化忌鬼已开口了,他对苍溟海道:“多年前你重伤我,可还记得,区区凡人敢伤我仙躯,死不足惜!”

    事到如今,反而没什么可怕了。苍溟海道:“你毁我师门,害我门中上上下下,这笔账又该如何算?”

    化忌鬼奸笑:“是那老顽固自己想成仙想疯了,能怪得了我吗?他也不想想他是个什么东西,也妄想飞仙?”

    听他辱骂师门,苍溟海更是恼火地握紧拳头。

    化忌鬼摇摇摆摆起身,好想欣赏一件衣服一样欣赏自己的新*:“还不错,很年轻,很有活力。”

    苍溟海怒道:“你要怎样!”

    “急什么?”化忌鬼悠悠道,“你放心,你们凡人的*我也用不了多久,等我吸完了这具皮囊的灵力,自然就会还给你,到时候你可别嫌弃。”他说着哈哈大笑,尖锐的笑声好像乌鸦。

    苍溟海薄唇紧抿,抽出一把桃木剑,剑尖微微下沉,指着化忌鬼。

    “哈哈哈!你以为就凭你们这种玩具,能伤得了我?”化忌鬼放声大笑。

    苍溟海沉默不语,冰晶似的眼眸紧紧盯着化忌鬼。

    化忌鬼根本就无视他,大大咧咧地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长大嘴巴,无数灰白色的鬼魂被他吸入口中。就好像他的胃是一个无底洞,无数鬼魂前赴后继往里填,怎么填都填不满。

    但是苍泊的身体哪能受得住他这么折腾,很快皮肤上出现异样,无数张惊恐的鬼脸争先恐后地出现在他后背上,似乎想要撑破*逃出去。苍泊的脸上出现两种表情,一种是属于苍泊的痛苦,一种是属于化忌鬼的满足,两种表情交替出现,怪异可怖。

    苍溟海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趁化忌鬼不备绕到他身后,桃木剑朝他脖子一划。

    化忌鬼咧嘴一笑,完全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手臂就这么一挥,苍溟海倒退着弹回来。

    苍溟海重重摔在地上,他似乎被伤得很重,身体蜷缩成一团,抖得像秋天里的一片落叶。

    邢战想要上去搀扶,苍溟海大吼一声:“别过来!”

    化忌鬼哪能给他喘息的机会,一矮身像只山猫一样,再度扑向苍溟海。

    苍溟海跌坐在地,仰面朝天,手握桃木剑,似乎要做最后一搏。

    一道藏青色的影子飞身扑来,挡在苍溟海面前,与化忌鬼对峙。一道翠绿色的身影随后赶到,趴在地上虎视眈眈。

    “都是来送死的!”化忌鬼怪笑几声,“当年没把你们两个一同送上西天,实在是个遗憾。不过没关系,现在我就来弥补这个遗憾!”

    化忌鬼的眼睛里喷出浓烟,不断在皮肤上出现消失的鬼脸被固定住,每一张脸都是扭曲变形的。

    宋游玄挺立在他面前,就像淡雅水墨画上蘸满浓墨的一笔。

    苍溟海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失态地大叫:“你不是走了!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走啊!我们苍家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啊!”

    宋游玄痛苦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移动脚步,翡翠趴在脚边,下颚鼓动,好似威胁。

    “你走啊!听到没有!我叫你走!”苍溟海不顾一切地大喊,声音不可抑制地颤抖。

    邢战疑惑,心中忽然有了个古怪的念头。宋游玄充耳不闻,手掐灵诀,一张符篆在他手中烧成灰烬。化忌鬼肆无忌惮地笑,咧着白森森的牙齿扑上来。翡翠忽然一甩尾巴,身体骤然庞大数倍,变身为大型蜥蜴,在一旁协助。

    苍溟海闷哼一声,身体缩得更小了。

    “你……你走啊!”苍溟海呜咽出声,身体瑟瑟发抖。

    邢战自认为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尤其是在认识了宫牧之后,可他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事。一股腐烂的臭味从苍溟海身上飘出来,打斗卷起的气浪像刀一样将他的衣服割出一道道口子,衣衫遮掩下的身体,四肢居然没有一丝肉,只剩下灰白的枯骨。苍溟海倒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他清俊的脸开始腐烂,暴露出白森森的骨头,他痛苦地捂着脸,无法阻止这一切发生。

    宋游玄扫了他一眼,惊讶得不能自已,慌慌张张退到苍溟海身边:“溟海?”

    苍溟海捂着脸,只剩白骨的十指下半张人脸半张骷髅。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你身上的天谴之毒会这么严重!”宋游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迅速枯骨化的身体让衣服变得空荡荡的,一个巴掌大的玉质人偶从苍溟海怀里掉出来。宋游玄捡起一看,人偶没有面孔,只是雕成了一个人型,但背后的生辰八字分明是自己。

    刹那间,宋游玄什么都明白了。

    当年他身上的天谴之毒根本就没有被压制住,是苍溟海用替身术代替他承受天谴之毒,这些年来虽然偶有发作,但都很快控制住,也并不是因为修心修得好,而是苍溟海在替他承受。一旦自己施术或做任何有违天命的事,都会立刻反应在苍溟海身上。苍溟海一个人承担了两个人的天谴之毒,*凡胎根本无以后继,只能眼睁睁看着身体一点点变成白骨,但他束手无策。

    这些年苍溟海就是以这样不死不活,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着,每多活一天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之所以不许宋游玄插手,也正是因为知道他的残躯已承受不住他一次又一次的战斗。

    可笑宋游玄还一直以为苍溟海还对自己怀恨在心,却不知苍溟海是不想让他知道,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副丑陋的怪模样。

    “你……”宋游玄捏着代替自己的人偶哽咽不止,“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苍溟海一边的眼睛已看不见了,他捂着脸扭着头,试图将他推开。

    宋游玄无比地痛恨自己,这些年恨过怨过奢望过,把自己扮成一个可怜人,还认为自己克制天谴之毒颇有心得,却不想一切都是笑话,却不想最在乎的人一直在为自己默默地承担一切。

    他雕了一辈子玉偶却不及人一生只雕一个。

    没有了宋游玄,翡翠一个灵宠根本就不是化忌鬼的对手,几下被他掀翻在地,肚子朝上,四肢颤抖。

    宋游玄也不敢再动作,生怕天谴之毒反馈到苍溟海身上,加速他的骷髅化。

    化忌鬼得意洋洋,已无人再是他的对手。

    邢战硬着头皮站起来,他算是看明白了,宋游玄和苍溟海已失去了战斗力,翡翠无法指望,还能站在化忌鬼面前也只有自己了。

    化忌鬼歪着脑袋看他,笑得阴森森地:“你让开一些,我可不想打碎我下一个要用的身体。”

    如果说之前邢战还只是普通的恼火,那这句话彻底激起了他的怒意:“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啊,像你这种人人喊打的老鼠就应该待在臭水沟里,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化忌鬼笑声不止:“你倒是跟以前不太一样。”

    邢战反唇相讥:“你倒是跟以前一样,以前是臭老鼠,现在还是!”

    化忌鬼沉下了脸:“行了,我不会再给你机会耍嘴皮子了。”话音刚落,他的十指化作利爪,好像十把尖刀向邢战刺来。

    他的动作飞快,邢战就地一滚,勉强躲开,身上还是被他抓出几条印痕。

    化忌鬼完全不给邢战喘息机会,爪子伸向他的喉咙,试图一招将他制服。

    “你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一道火焰般的红挡在了邢战面前,将化忌鬼踹开。宫牧就像坠地的霞光,一扫化忌鬼带来的阴森。

    再看那天边的鬼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少了一根,正是宫牧方位的那根。

    化忌鬼略显错愕:“你是如何从鬼帝令下逃出来的?”

    宫牧轻扫并不存在的灰尘:“是什么样的错觉让你以为鬼帝令这种东西能困住我?”

    鬼帝令强制使各仙听令,这世上级别高于五方鬼帝的寥寥无几,可宫牧偏偏是个玉帝面前都能拔拳头的主。

    但宫牧骗得了别人,骗不了邢战,从他的站姿和藏在身后微颤的手,邢战意识到他受伤了。

    “化忌真君,你搞出这么大的阵仗有必要吗?”此时的宫牧无力与化忌鬼再战,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

    “我知道你们想抓我。”化忌鬼笑道,“有必要,太有必要了,经过今夜,我又离凝化成型进了一步。”

    “你真以为地府大大小小的鬼差会放任你吞噬鬼魂?”

    化忌鬼不知道是看出了宫牧在有意拖延还是什么,也只是笑笑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鬼柱从五根变成了四根,虽然缺了点,但对化忌鬼来说影响不大。鬼柱顶部有一根线无限延伸,四根鬼柱在化忌鬼头顶聚拢,灌入他天顶。

    几乎瞬间能感受到他身上强大的力量,愤怒、贪婪、欺骗、暴躁,一切负面能量涌入他身体,如同清泉灌入久旱的农田,他不断吸收,甘之如饴。

    宫牧当然不能看着他变强大,当下勉力提起,衣袖一甩,两道红光刀一样射出去。

    但化忌鬼看都不看一眼,红光还没有飞到他身上,当的一下撞到一堵无形的气墙,消失不见。

    “荧惑星君,你就只有这点能耐吗?”化忌鬼冲他咧嘴一笑。

    宫牧眉头一蹙,之前为了尽快逃出鬼柱,他伤了元气,这回使不出平时一半的力量。

    化忌鬼直起身,一步步向宫牧走来:“荧惑星君,我上次的提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以你的资质屈身与那些人之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一点兴趣都没有!”宫牧冷冷道。

    “哦,是吗?”化忌鬼冷下了脸,“真是太可惜了,原来你也只是徒有其表,其实也是愚蠢至极。这样的话,我就不能留下你,成为我的障碍!”

    话音一落,化忌鬼大鹰般扑至,即使是邢战也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化忌鬼已与过去的化忌鬼不同了。

    “小心!”邢战脱口而出。

    黑影与宫牧的红色霞光激烈缠斗,宫牧虽身上有伤,可性子倔犟,凭着一口气,一时也与化忌鬼战得不分上下。

    但就在他们纠缠不休时,化忌鬼突然从战斗中抽身,扑向站在旁边的邢战。他很清楚这是宫牧的软肋。

    邢战大惊之下向后退了几步,只看见化忌鬼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

    千钧一发之际,宫牧闪到他身前,硬生生替他挨了一爪子。

    宫牧身体一晃,摔入邢战怀里。

    “宫牧,你要紧吗?”邢战感觉到怀里的人颤抖了几下。

    “你老公好得很!”

    邢战大怒:“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占我便宜!”

    化忌鬼阴笑:“感情是害人的东西,这么多年你还没明白吗?”

    宫牧整了整衣服:“没明白。对了,你当初为什么会像丧家犬一样逃到人间的?”

    化忌鬼面色一僵。

    “行了,你别再占着人身体了。”宫牧趁他心神动荡之际,突然闪身到化忌鬼面前,一拳当胸,穿透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