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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打了萧氏一个措手不及。

    萧氏之所以会在罗纾回到京城的这一天关闭侯府的大门,是因为她了解罗简、罗纾这对兄妹,知道他们一个好面子,一个脾气急,可罗纾脾气再急也是顾念兄长的,如果知道关闭大门是罗简的主意,定会气得七窍生烟、怒骂罗简,但是怒骂过后,罗纾大约会忍气从角门进来——亲哥哥出的好主意,亲哥哥要对付她,她还能怎样?总不能真和罗简闹翻。退一步说,就算这口气实在不顺,也不过是在大门外头多耗一会儿,多丢丢脸,这是萧氏想到的最糟糕的局面了。

    倒不是萧氏托大,而是有两件事在这儿摆着呢:一件事是林枫被康王押解入京,另一件事是怀远王没有得到太后和皇帝的允许,擅自向林昙求婚。这两件事单单拎出一件来已经是令人无法忽视的重大事件,更何况两桩事情赶到了一起呢?摊上了这样的事,按理说林家应该是要谨言慎行的,可是,他们竟完全不按照常理来行事!

    萧氏数十年来在侯府苦心经营,收获颇丰,可是这一回,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

    罗纾本来是冲着几位老太太哭诉的,见萧氏出来,马上转向了她,委屈说道:“姨母,你向来不是刻薄的人,今天怎恁地反常,竟这般小气。我早就写信回来了,定下日子今日回京,你把大门紧闭,这是不许我回娘家么?这是我爹的家,我娘的家,姨母,你需拦不得我!”

    萧氏头疼欲裂,勉强堆起一脸笑,“我并没有要拦你的意思……”

    “还说没有,我们全看见了!”三位老太太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替罗纾打前阵。

    萧氏的儿媳妇全氏忙也站出来替婆婆说话,“三老太太,六老太太,九老太太,你们怕是误会了……”

    “你婆婆在呢,没你说话的份儿。”大嗓门的九老太太虽然年老,声若洪钟,“你闪开,我们只和你婆婆讲理。”

    全氏红了脸。

    九老太太给罗纾打气,“你是侯府的大姑奶奶,你要回娘家,谁敢拦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么?”一边说,一边斜睇萧氏,眼神又是厌恶又是鄙夷。三老太太脾气好一点,和声细语劝萧氏,“侄媳妇,你不喜纾儿,我们都是知道的,可你也不能关着大门不许她进来啊,这不是待客的道理。”六老太太更温和了,“便是姑爷犯了事,姑奶奶还是姑奶奶,对不对?身为娘家长辈,不能这时候落井下石啊。”

    三个老太太仗着自己年龄大、辈份高、耳朵不好,也不管萧氏、全氏等人做何反应,只管高谈阔论。她们三个说的高兴了,萧氏这位侯夫人却颇觉脸上下不来,笑容浮在脸上,越来越虚假。

    萧氏自从嫁到侯府后一直很会做人,得了很好的名声,也得了很大的实惠。可再怎么长袖善舞,她也不可能有精力把罗氏族中人人都照顾到、人人都打发得舒舒服服,族里还是有人和她不和睦的,譬如这三位不请自来的恶客,三老太太、六老太太和九老太太。这三位自恃是萧氏的婶婶辈,也不看看家里已经穷成什么样了,还敢在萧氏面前摆架子,萧氏便不大兜揽,和她们结了怨。这会儿,三位老太太显然是报仇来了,帮着罗纾,把萧氏好一通数落。

    说的萧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林沁乐的要不得,伸出小手一一细数,“三,六,九。”——她虽然年纪还小,不大识数,可是三、六、九,她一听就觉得很顺耳,很有趣。

    “六是三的两部,九是三的三倍。”林寒是个好哥哥,不失时机的教给妹妹算数。

    “不懂。”林沁眨着大眼睛。

    林寒很有耐心的告诉给林沁,“阿沁你伸出左手,对,数上三个数……嗯,对了……这是三,明白么?你再同时伸出左手和右手,数上六个数……对了,这是六,阿沁你看,六是不是两个三……?”

    林沁伸出指头按二哥教的法子一个一个卖力去数,兄妹两个一个教,一个学,专注又认真。

    罗简看得稀奇极了,“阿寒,你平时也这么教阿沁么?”林寒点头,“那是自然,一有机会我便会教给她的。阿沁太小了,不大识数,可我教的多了,她或多或少总能学会点,积少成多,集腋成裘,那便不得了了。”罗简大为惊讶,“你这小子看着冷冰冰的,没想到挺疼阿沁。”林寒忍耐的看了他一眼,板起脸,“她是我妹妹,我是她哥哥,我能不疼她么?

    林寒的眼光不大热络,冷冰冰的,罗简不由的打了个寒噤。

    罗简心中大为恼怒。这个罗纾,她是怎么管孩子的?怎么她管出来的孩子,一个一个都这么难对付?!

    林沁喜孜孜的叫他,“舅舅,我会数了,你看你看,这是三,这是六,这是九。”罗简瞅着林沁伸出胖呼呼的小手指数来数去,打了个哈哈,“阿沁数的真好。”一边夸着林沁,一边留意着萧氏、罗箴等人,见萧氏眼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往这边扫过来,心里发虚,拉着林沁往路边躲了躲。

    萧氏目光何等敏锐,罗简这一套小动作,她一点也没漏过,全部看在眼里。

    “罗简什么时候改性子了,对小孩子会这么好?”萧氏看到罗简一脸不自然的往旁边躲,手上还忘不了拉林沁,不由的心中诧异。

    她多看了林沁几眼。见林沁长的既玉雪可爱,小脸上又堆着笑,笑靥如花,不由的皱了皱眉头,“也难怪,是很讨人喜欢。不过,罗简若是喜欢罗纾的儿女,那却是不成的,我可不答应。”

    罗箴去察看过被砸坏的大门,气冲斗牛,蹭蹭蹭几步到了罗纾面前,指着角落里的罗简大声说道:“你也不用在我家又是打砸又是哭闹的,你去问问咱们这位世子爷,是不是他一力主张不开大门的?是不是他大包大揽,说接你回家的事他一个人包了,不用我们这些人插手???”萧氏皱眉,慢悠悠的提醒罗箴,“这可是你大姐,不许无礼。”罗箴眼神闪了闪,忍下一口气,声音不觉低下来了,“大姐,你多年没有回京省亲,我和你弟媳妇、侄儿侄女都想念的紧,巴不得早日看到你,争先恐后想要出城去接你。是大哥不许我们出城,也不许我们管,才会是这样的。”语气也软和多了。

    罗简先是装作和林沁说话,后来索性蹲下来教给林沁算术。林沁学得津津有味,他教得更是十分投入,对这边的争吵充耳不闻。

    罗箴见他这样,气了个仰倒。

    罗纾双手叉腰,气势万千,仰头笑了三声。

    笑完之后她转过头,小声问自己的儿女,“阿开,阿昙,娘说些啥好?”

    林开和林昙都不禁笑了。

    林昙含笑走到了罗夫人身边。

    萧氏等人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她身上,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简简单单的交领斜襟藕荷色杭罗大袖衫,下着黛紫底遍洒奇花异卉曳地贡缎长裙,袅袅婷婷,舒缓从容,翩若惊鸿,婉若游龙,眼中都有了惊艳之意。

    怪不得怀远王发誓要娶她。

    林昙敛衽为礼,温声问道:“敢问二舅舅,现如今住在侯府荣安堂的,是哪一位?”

    罗箴微怔,道:“荣安堂是侯府正房,自然是侯爷、侯夫人居住了。”

    林昙微晒,“原来二舅舅也知道,居住在荣安堂的,才是侯府的正经主人。”

    罗箴不由的脸上一红。

    萧氏语气温软,“这是阿昙么?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个好孩子。阿昙,你不知道,我虽顶着个侯夫人的名,实则却有许多烦难之处,不足为外人道也……”

    “对不住,贵府的家务事我们不关心。”林昙彬彬有礼的打断她,“我们是客人,有事只和正经主人说。至于主人家里是否有不服管教的子弟,或者其他棘手情形,做客人的可是管不着。”

    萧氏要诉苦,林昙偏不许她诉,把话堵得死死的。

    三位老太太见林昙拿话堵住了萧氏,又来了劲,继续逮着萧氏一通好说,“你说说,纾儿才落地便没了娘,多可怜呢。娶你来家本是为了照看孩子的,你怎么挫磨起纾儿来了,明知道她要回娘家,不遣人去迎一迎也便罢了,连个大门也不给开?”“你这是故意的对不对?让纾儿灰溜溜的由角门进来,她今后在侯府便抬不起头,以后便由着你搓圆揉扁了,对不对?唉,最毒继母心啊。”

    九老太太的孙子曾经和萧氏的孙子在族学里打过架,吃过大亏,对萧氏痛恨的要命,这会儿她数落着萧氏,越说越上瘾,上前抓住萧氏的衣领嚷嚷道:“你个不贤良的!走,这便跟我到祠堂去,有话你去跟纾儿的娘说,跟你已经过世的姐姐说!”也不管萧氏浑身上下穿的是什么稀奇罕见的绫罗绸缎,扯着她硬往外头拽,粗暴之极。

    萧氏哪见过这个?脸都绿了。

    全氏等人哪能由得九老太太这样对萧氏呢,都上来劝架,“九老太太,您先放一放。”萧氏的嫡亲孙女、侯府大姑娘罗文蔚心疼祖母,伸出留着长指甲的纤纤玉手死命掐了一下,“死老太婆,放开我祖母!”九老太太吃痛,倒吸一口凉气,松开了萧氏。罗文蔚啐了一口,“呸,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便敢拉扯我祖母来了,你配么?”正得意着,却见九老太太眼中似要冒出火来,抡起胳膊,“啪——”的一声,重重给了罗文蔚一记耳光!

    请看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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