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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蔚蓝不想管,而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作为姜泽的底牌,龙卫的人必然不在少数,但这次出现的不过十人。她虽然不清楚这些人是否能代表龙卫的平均水准,却明白,就算将这十人全都斩杀殆尽,也不过是其中部分。

    而她会果断下令截杀,一则因为对方率先动了卧龙山庄,既然对方动了不该动的,自然要付出代价。尽管从苍岩堡传信到麻城有时间差,下令截杀也未必能将人全都拿下,却可提前收取些利息。

    二则是为了避免对方任务失败后再次将主意打到卧龙山庄头上,与此同时,这也是实打实的扰乱对方心神之举。

    至于为什么要扰乱对方的心神,因为她和姜衍还等着对方回京与姜泽复命,也好顺着这根藤找出对方的老巢,对对方的实力有个准确了解。

    两者对蔚蓝来说同样重要。眼下目的已经达成——对方不仅自顾不暇无法再对卧龙山庄出手,也顺势将龙卫在绩溪郡的弱势暴露无遗,如此,她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随手将消息递给一旁的姜衍,蔚蓝笑道:“好消息,对方已经注意到秦羡渔和漕运。秦羡渔精明,察觉到不对定然会按兵不动,谭秋林那边你要如何安排?”

    姜衍挑眉,接过来一目十行的看完,似笑非笑道:“好胆,居然背着我悄悄的安排好了,你就不怕对方直接对秦羡渔和漕运出手让之前的安排功亏一篑?万一秦氏的人信不过呢,到时候你待如何?”

    “比不得你。”蔚蓝点点头,扔了根干柴丢进火堆,弯唇道:“睿王殿下耳聪目敏,我的动作如何能瞒得过你?”说罢拍拍手,歪着头笑眯眯道:“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测的东西了,秦氏的人信不信得过我不知晓,但我知道,这位平日里确实与秦充不合。

    而所有矛盾的争端,无外乎全是名利。秦家只是商户,自然与权势无关,但名利么,就说不定了。我也没让他直接站出来说话,不过是私下里做点小动作。事情成了,他的子孙后辈全都受益,可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世间。

    若事情败了,对他并没什么影响。可他若是阳奉阴违背叛于我,即便真正得了姜泽青眼荣华富贵加身他也挺不直脊梁过活。且他与秦充之间虽有矛盾,却没上升到需要坑害全族的地步。”

    蔚蓝说完摊摊手,“再说我让他透露的有限,只要他闭紧了嘴巴,估计姜泽的人才升起怀疑的苗头就查不下去了,这不是很好么,不上不下的,既让姜泽不能放手,却也不能下杀手,只能花费精力看着寝食难安。”

    姜泽摇摇头,好笑道:“你呀你,人心都被你算计了。漕运还罢,虽有朝廷背景,却到底是江湖势力,姜泽鞭长莫及,也不敢轻易下手。但六郡的郡守可就糟了,姜泽最是多疑,既然在秦羡渔和漕运头上找不出线索,必然将目光对准几人。你就不担心他真将人全都撤职?”

    “我巴不得呢。”蔚蓝小声道:“你之前让苏青枝联合几人与漕运接触,想来也是存了试探几人的心思。这两年这几人中饱私囊尸位素餐的事情做得还少么?虽说这样的人对漕运行事有利,但咱们也不能只想着自己是不是?

    南岭江是百姓的,漕运交给朝廷的税收有几分用到百姓身上了?这几人莫说是为百姓做事了,就连姜泽那边拿到的都是小头。这样的国之蠹虫,继续留下去,苦的还是百姓。

    姜泽若动这几人,咱们正好可以顺势安插自己的人手。若他不动,继续让这些人在位置上呆两年也未尝不可,只须将证据全都留下即可,到关键的时候同样是张好牌。

    可你觉得姜泽敢动吗?这可不是一郡两郡,而是六郡。这些人又不是傻的,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等着清算?必然会联起手来喊冤,到时候姜泽是强行镇压还是让步?

    强行镇压固然能镇压的下去,却会让朝廷百官人心惶惶,生起唇亡齿寒之感。如此,姜泽的威望和名声别说更进一步了,人心背向是必然的。在这点上,姜泽便是再蠢也能想明白。再说他也不蠢,只是太急躁刚愎自用了些。

    况你我能想着往六郡安插人手,难道姜泽会想不到?就他那副全天下刁民都想害朕的性子……”蔚蓝说到着摇了摇头,又是好笑又是轻嘲,“再说朝廷局势本就动荡,上京城里暗潮汹涌的,姜泽急着稳固自己的根基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大动干戈?”

    “敢情你全都算计好了?”姜衍促狭道:“你倒是算计好了,可我的收益却会少了。未来两年,姜泽必定会将目光牢牢的锁在漕运身上。”毕竟是帝王,姜泽虽不敢直接对漕运下手,将漕运盯牢却是能够的。

    蔚蓝摇头晃脑道:“有所得必然有所失,睿王殿下天赋卓绝决胜千里,岂会将这区区手段放在眼中?”她面上满满都是笑意,仿佛十分信的过姜衍似的。

    事实上也是,漕运正在逐渐发展壮大,姜泽既然两年前就能瞒天过海的将人收拢,难道还避不开姜泽的眼线?困难肯定是有的,但更多的困难,她和姜衍都经历了。

    思及此蔚蓝重重点头,“你别怪我就行,我觉得眼下这些都是值得的。不破不立,无论姜泽怎么做,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

    姜衍略带宠溺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蔚蓝的夸赞十分受用,目光柔和道:“也罢,我稍后就让谭秋林收拢人手暂时退出翠湖岭范围。姜泽的人既然已经进了翠湖岭,秦羡渊应该很快就憋不住了。”

    蔚蓝听罢一笑,“就是呀,我怎么忘了这茬,你让谭秋林退出翠湖岭范围,应该还有别的盘算?”这话明显就意有所指,但蔚蓝却没直接挑破。

    姜衍见她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无奈道;“果然瞒不过你,你想到了什么?依我看,这决胜千里的名头应该安在你头上才对。”

    蔚蓝摸了摸鼻子,在针对秦家和秦羡渔的事情上,她确实是动了些小心思的。

    之所以提前没与姜衍说,一来是因为这人整日都赖在他旁边,即便赶路也不离左右,她觉得姜衍轻易就能想到。

    二来么,她让秦家族老故意放出消息的事情虽有风险,却也不是不能随时收回的。说白了,秦家族老透露出来的消息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姜泽的人又不是吃白饭的,只要有心查,还怕半点端倪都查不出?

    与其让秦羡渔孤军奋战,还不如帮他拉个帮手,等事情尘埃落定,不仅对秦羡渔收拢秦家有益,就是对蔚家军也是有益的。就更别说原本就与秦家有亲的姜衍了。

    她方才说不破不立,其实放在秦家身上也是适用的。家族大了,家底子厚了,总有那么几个别有用心的害群之马。当然了,相比别家,秦家的问题要大些,这问题出在家主身上。

    可也正因如此,让秦家彻底洗牌剔除腐肉才更加势在必行。经此一事,秦羡渔怎么都算是自己人了,她当然希望他收拢的是个干干净净的秦家,而不是腐朽不堪光拖后腿的。

    这些事情蔚蓝不明说,是觉得没说的必要。姜衍多聪明的人呀,如何会想不到?想来正是因为如此,才事前事后半点异议都没提出。

    蔚蓝想了想,双眼放光道:“你敢说你没想到,还是想刻意考我?”

    “就当我是考你,我想看看我们是不是心有灵犀。”姜衍双眸含笑,只觉得蔚蓝此时的表情格外深动。火光下,少女面颊白皙,元宝唇丰润粉嫩,两缕青丝垂在耳际平添几分柔美温婉,乌黑如曜石的狭长凤眸灵动狡黠,看起来神采奕奕的,让人见了恨不得将人揉进怀里好好搓揉一番。

    蔚蓝挑了挑眉,这才道:“我猜你是想将矛头往秦羡渊身上引,姜泽不是刚好对漕运生疑么,若是漕运能掌握主动,直接将姜泽的注意力转移过来,即便不能将秦羡渊一行捉住,也不能完全取信于姜泽,至少可以抵消一些。”

    姜衍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点头道:“阿蓝果然与我心有灵犀。秦羡渊躲的时间太长了,竟是半点也不打算让步的架势。可有真信田冲在,谢术昭和刘天和相继出事,谭秋林即便搜山无果,却不敢动作过大引起姜泽的注意。

    眼下姜泽的人更是直接进入了翠湖岭,相信消息传到上京后,姜泽派来的人只会更多,到时候不仅秦羡渊这边压力倍增,谭秋林这边也不好动作。与其在翠湖岭深山胶着,倒是不如将场地换到江上。

    漕运的人围了翠湖岭半月,一旦撤走,秦羡渊必然起疑,但有姜泽的人步步紧逼,他别无选择,只能冒险渡江,到时候便是漕运的契机。至于姜泽的人是不是能发现秦羡渊一行的行迹,又是何时发现,漕运至少掌握了百分之五十的主动权。”

    蔚蓝颔首,却道:“如此正好。不过,真信田冲几人不容小觑,还是要小心些才是。”

    “放心,我会让谭秋林量力而为。”姜衍点点头,对蔚蓝的顾虑心中有数。漕运虽然人数众多,但要说到真正的高手,比之秦羡渊一行却是多有不及。所依仗的,不过是更加擅长水上作战这点。

    但此一时彼一时,在姜泽的底牌没出现之前,麒麟卫和隐魂卫没准会与漕运协同作战,只可惜姜泽的底牌出现了,蔚家军全数撤出绩溪郡。

    眼下漕运围攻秦羡渊一行,胜败虽然重要,可更重要的,却是要将姜泽手下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尽量撇开漕运参与刺杀谢术昭与刘天和的嫌疑。

    但此事还有个症结,那就是谢术昭的死,秦羡渊一行是知情的。也因此,此番无论成败,都不能让秦羡渊手下的人在姜泽的人面前露面,也不能落到对方手里。

    倘一定要让秦羡渊手下的人露面或是落到对方手里,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秦羡渊与他手下的人全都死绝。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也只有死人,才不会破坏接下来的计划。

    但要将秦羡渊手底下的人一锅端了谈何容易?秦羡渊本身与其手下倒是好说,他之前一直龟缩在翠湖岭不出,除了想看姜泽如何处置秦家只是一方面,另有一点,便是他在坳谷时受伤颇重并未痊愈。

    若非如此,只怕在真信田冲的人带着秦宁馥赶到的时候,秦羡渊就会带人直接突围出去。可秦羡渊的人好对付,真信田冲几人却不好对付。

    漕运的人虽是江上霸主,真信田冲几人也不是菜鸟——倭国四面环海,真信田冲几人的水上功夫,大约并不比陆上功夫差上多少,想带上秦羡渊父女逃出生天,并非就一定没有机会。

    而雷文瑾一行,早在麒麟卫运送兵器往西海郡的时候就带人赶往黑河郡,却至今没有消息,又如何能让人不担心?蔚蓝顾虑的,大概也正是这点。

    虽雷文瑾并没将带人离开绩溪郡的原因说明,但蔚蓝和姜衍都是聪明人——秦羡渊藏入翠湖岭的时候已经濒临绝境,真信田冲会打定主意跟着他,除了有利可图,自然另有底气。

    可他是倭人,深入启泰还将宝押在秦羡渊身上,这底气从何而来?说不得这底气就应验在黑河郡。真信田冲要返回倭国,必然是要从黑河郡登船的。如此一来,雷文瑾急匆匆的赶往黑河郡也就能解释的通了。

    但他这次回来带的人手不少,若黑河郡风平浪静,怎么可能没有消息反馈?如眼下这般无声无息,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雷文瑾的人在黑河郡被绊住了脚跟,一时之间无暇分身,亦或不方便与蔚蓝传信。

    但无论是哪种可能,都说明事情并不简单。更有甚者,兴许是雷文瑾一行遭了暗算也不一定。

    蔚蓝的确是这样想的,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也只能这样了。”总不可能拿人命去填。用人命换取的胜利,这本身就是一种失败。更何况有姜泽的人在,稍不注意就会弄巧成拙,即便拿命去填也不会有好结果。

    姜衍见他面露忧心,安抚道:“别担心,雷岛主不是普通人,等闲不会出事,算算时间,没准这会儿刚与对方对上也不一定。也可能是黑河郡官场出了问题,目前还不好打草惊蛇。你若实在不放心,我让谭秋林派人前去看看。”

    “不用了,兴许正与你说的一样,是我太过急躁了。”蔚蓝缓缓摇头,她对雷文瑾的能力还是信的过的。顿了顿道:“反倒是你我,眼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若雷文瑾真的出事,只怕现在赶过去也未必来得及。

    再说白令白豚等人与雷文瑾不是一路的,白令沉稳,白豚等人机敏,依照几人的能力,若发现不对,作为策应已经绰绰有余。

    姜衍颔首,这才露出些许笑容,“你说的不错,西海郡百废待兴,需要咱们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说罢往四周环顾了一眼轻叹道:“既是如此,那咱们明日继续往盐湖去。”

    蔚蓝点头,顿了顿又觉得有些好笑,歪着头道:“你就不觉得我管的太宽了吗,西海郡现在是你的封地,无论是土地矿产还是资源百姓,所有的一切都归你所有,我这样擅自插手会不会不抬合适?”

    “你现在才想起这个会不会太晚了些,是谁离开苍岩堡后说要沿途考察过去的?”姜衍没轻笑着摇头,“再说,我的东西不就是你的,你帮我也是帮你自己,何时需要分得那么清楚了?”

    “可你也没说呀。”蔚蓝干笑了两声,明显就的底气不足。她当然知道姜衍不会怪她,若是怪她,就不会依着她的性子来行事了。但她与姜衍之间,除了小女儿谈情说爱,也涉及到蔚家军与睿王一系的合作。

    蔚家军那边倒是好说,跟在她身边的人已经习惯了姜衍的存在,姜衍平日里也不干涉她做决定。但姜衍那边的则不同,一来他才刚就藩,至今还没到安平镇,无论是他手底下的下仆还是臣属都没与她怎么打过交道。

    眼下倒好,姜衍身边只有几个亲信,这些亲信倒是对她有所了解,接触的也多些,正如她手底下的人接受认可姜衍一样,这些人也认可她。可其他的人却未必了,尤其涉及到政事。

    有时候蔚蓝也觉得自己操心的太多,但人就是那么犯贱,尤其是见到百姓的日子不好过,看多了西海郡沿途的荒凉、深刻意识到谢琳母子有多讨厌,对姜衍来说是怎样的存在。

    她总想将自己知道的多说些给姜衍听,好让西海郡发展的更好些,他们的目的也才能尽快达成。蔚蓝说完懒洋洋挑了挑眉,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姜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