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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补刀能手

    毕竟,与姜泽有首尾的是秦家女,谁身上还能没个特征?且秦老太君拼死让她上殿,已然触怒姜泽,她若松口,之前的努力岂不白费?就算死了也是白死!

    与其这样,还不如奋力一搏。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家是瓦砾,姜泽是瓷器,

    到时候姜泽要怎么说?跳进南岭江也是洗不清的!

    就算洗清了,事情已经闹大,不过是给朝臣提供些茶余饭后的谈资!

    且事实上还不仅如此,凡敲登闻鼓审理的案件,内宫与尊仪门是同步的,乾坤殿有任何动静,都有內侍传到宫外,以便百姓们无法到场,却能准确收到时实的消息,感受到朝廷的公正清明与皇恩浩荡!

    也就是说,乾坤殿现下的动静,应该已经传出去了。

    而秦家女这么做了,无外乎两种结果,一种是姜泽碍于铁证如山,不得不承认,但却迁怒秦家和秦家女。但有文武百官和百姓作证,姜泽总不能立时将人杀了。

    只要姜泽不当殿杀人,秦家女就可以凭借秦家的财力和自身美貌,放下身段慢慢将形势扭转过来。

    至于另外一种,便是姜泽坚决否认,以诬蔑之罪将秦家女论处。

    可但凡做过的事情,总会留下痕迹。人的言辞可以作假,动作和神色也可作假,但眼神,却无论如何都是假不了的。

    这些混迹朝堂多年的老油条,但凡眼睛稍微厉害些的,只通过秦家女的言行,就能窥测出几分真相,如此,姜泽否认与否,又有什么差异?总而言之,姜泽算是摊上了。

    谢正清话落,大殿中除了秦老太君时不时抽泣几声,似乎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姜泽狠狠闭了闭眼,复将视线一一落在右相和孔志高等人身上。

    这些人触及到姜泽的视线忙低下头去——他们虽拿不准事情到底会朝哪个方向发展,但谢正清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这事明显就有人暗中推动,别忘了,中立派和睿王一系至今尚未表态!

    他们也想在姜泽面前抢风头表忠心,可表衷心并不意味着要顾头不顾腚的闷头往前冲,那是傻叉的行为!当然了,继续沉默也不是办法。

    顿了顿,以右相为首的保皇派立即站了出来,极有默契道:“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

    转瞬间,朝堂上便有三分之二的人站了出来,这些人中,大部分是保皇党,另有部分是慑于姜泽淫威的墙头草,所以,明面上看,站出来的全都是保皇党——虽看着人多,说的却全是废话。

    如此大规模的集体沉默,姜泽怒火攻心,只觉得四面八方全是恶意,瞬间就陷入我的臣子背叛了我、我的臣子蠢笨如猪全都不中用这种纠结中。

    他视线如刀的在这些人头上扫过,然而却没什么卵用,这些人扛着压力连头都不抬,就算他眼睛瞪脱眶了也是白搭。半晌后,不由得默默咽下一口老血,退而求其次的盼着谢琳尽快收到消息,最好能及时敲打秦家女一番。

    随即阴沉着脸道:“左相,蔚将军、定国侯、理国公、杜爱卿呢?”保皇派不听话,那中立派和姜衍党呢?他话落,视线紧紧锁定在蔚池和罗荣身上;这二人从一开始就被他列为重点怀疑对象,这会儿自然是半点都不肯放松。

    至于其他的人,左相向来两头不靠,便是有些小心思,忠心却不容置疑。且此番选秀,封子路的嫡女早就在选秀名单上,既然他不想出头,就容他再龟缩一段时间又有何妨?

    倒是杜威与理国公,年前两人已经结成儿女亲家,因着杜权的关系,杜家与镇国将军府向来亲厚,再加上白起峰的胞妹白紫鸳死于他母后之手……

    思及此,姜泽的心不断往下沉——杜威的立场他早就清楚,理国公的态度他也从不怀疑,若仅仅是这两家倒向镇国将军府或是姜衍,他并不会如此忌惮。

    让他醍醐灌顶顿生危机的是,围绕在他身边的人虽多,但貌似这些人关键时候都不顶用,且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文官!

    比如太傅谢正清,比如右相于武、比如礼部尚书蔚桓、比如吏部尚书游尚翟……几乎他最为倚重的,全都是文臣!

    而被他器重的武将,一个巴掌都能数的过来,这其中,除了镇守东郊大营的,是他的绝对心腹,余下的,要么他不是十分信任,要么是没有领兵经验。唯一身经百战又顶用的,已经被他划入黑名单亟待削弱,如今正被绊在鹿城打仗。

    就凭着朝中这些软骨头,真打起来的时候,难道让他期待这些人用口水将对方喷死?

    反观姜衍的阵营,蔚家军就不说了,定国候府与理国公府虽不掌兵权,却是老牌的武将世家。这两家祖上都是跟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在这两家面前,他手下最厉害的曹奎,只能算的上是后起之秀!

    换句话说,真打起来了,这两家的,大约抄着板砖都能上战场,而围绕在他跟前的,你给他一支枪,他可能会直接被压弯了腰。他之前怎么就没能想到呢?

    难道这就是底蕴的差异?也无怪乎了,围绕在他身边的,绝大多数是新贵和寒门……脑中念头转过,姜泽深吸了口气,满目阴鸷的看向蔚池。

    蔚池自然不清楚姜泽的想法,若是知晓,估计会嗤笑一声,姜氏的先祖不同样是庶民?

    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不过是上行下效,上有所好下有所投,风气坏了,渐渐的,便连根子都坏了。这就跟屎壳郎爱粪球,苍蝇叮浑蛋是一个道理。

    你是粪球就别怨屎壳郎钟爱你,你是浑蛋,也怨不着苍蝇闻风而动。所以,你若是昏君,那佞臣就是标配!

    察觉到上首的视线,蔚池端坐在孔明椅上,施施然整理了下袖口,诚意十足道:“末将一介武夫,又久不出门,于人情律法皆已生疏,陛下英明神武,末将听陛下的。”

    这话一出,其他人就不说了,姜泽只能干瞪眼。

    “微臣附议!”封子路闻言长揖到底,借此掩盖面上的神色,端看动作,真真比蔚池还要诚恳。

    “微臣附议!”

    “微臣附议!”罗荣和理国公强忍着笑意相继出声。

    “微臣附议!不过……”最后一个站出来的是杜威,他话说到一半皱了皱眉,又朝姜泽投去善意的一瞥。姜泽只以为他话中还有什么转圜,谁料心下才刚提起,就听他道:“女子临朝虽于礼不合,但律法一视同仁,以微臣看,秦老太君一片慈爱之心,陛下仁德,倒是不必拘泥,何况,秦老太君此时不正在殿上么?”

    这刀补的,满殿文武就不用说了,姜泽几乎能听到利器入肉的声音,噗的一声扎下去立即见血!

    原本没在蔚池和罗荣身上看出端倪,他已经气得想要杀人,再听听这话,简直肺都要气炸了!咬了咬牙,连声道:“好好好!众爱卿不偏不倚,果然是朝廷肱骨,朕心甚慰,桂荣,宣秦家女!”

    话是好话,词是好词,夸得也很到位,就是听起来阴沉沉的!

    文武百官心知姜泽彻底怒了,全都缩着脖子装鹌鹑,却暗忖着法不责众,心下齐齐松了口气,哗啦啦跪地道:“皇上圣明!”

    圣明个鬼啊,姜泽心中的怒火已经快压制不住,若是他能喷火,估计会立即将这些人全都烧死!但帝王之术和人心,他也不是第一天领教,归根结底,事情也怪不到这些人身上。

    他最恨的,还是秦老太君,在这点上,就连幕后黑手都多有不及——谋事在人,幕后黑手固然可以使坏,可秦老太君若有眼色,万不会走到这步。

    许是目的已经达成,许是哭得累了,也许是敏锐察觉到姜泽已经濒临爆发的边缘,总之,桂荣奉命离开之后,秦老太君的哭声已经止住。在等待秦宁馥到场的间隙,大殿里彻底安静下来。

    但这安静,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压抑得人连呼吸声都放缓了几分。

    也有人犹觉不够,譬如罗荣。

    冷眼瞧着姜泽让桂荣亲自出马,罗荣扭头扫了眼仍旧匍匐在地的秦老太君,躬身出列道:“皇上,微臣有个不请之请,还请皇上成全!”

    姜泽好不容易压下火气,正想着秦宁馥会是什么反应,是装疯卖傻还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要不要来个现场诱惑,秦宁馥能不能反应过来,闻言不禁心下一沉,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蔚池和罗荣说话,因为这两个人很可能是幕后黑手,万一二人再出什么新招怎么办?可他也不能让人闭嘴,深吸气道:“爱卿有何话说?”

    “陛下容禀。”罗荣拱手一揖,微微抬头,面上露出悲天悯人的神色,徐徐道:“陛下有所不知,定国候府虽十几年前就与秦家断了往来,可若论血缘,秦老太君还是微臣的外祖母。”

    “之前微臣不明真相,秦老太君作为原告,在案情尚未陈述清楚之前,微臣不便贸然开口,如今案情已经陈述清楚,老太君年事已高,微臣于心不忍,未知陛下可否赐坐?”

    这话一出,朝堂上瞬间就炸开了锅!

    对啊,定国侯罗荣之母秦丹玫是秦老太君的亲女,而谢正清的发妻秦丹阳与秦丹玫乃是堂姐妹,若论亲缘关系,谢正清与秦丹阳还得称秦老太君一声姨母!

    彼时谢正清在翰林院还没熬出头,谢太后还是庶女,也是在记到秦丹阳名下之后,才凭借嫡母这股东风攀上定国侯府的。之后与定国侯嫡长女罗魏成为闺蜜,再之后是直接撬了闺蜜的墙脚,也是在那之后,谢正清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一路平步青云!

    可谢正清发迹之后,罗谢两家的关系却破裂了,非但如此,等谢琳诞下姜泽,就连罗秦两家的关系,也同样破裂了!啧啧,这可真是一出大戏,这关系要怎么算?

    朝臣们在进宫之前多少听说了些,但临朝后,却被秦老太君的哭诉和姜泽的反常攫住眼球,冷不丁还真将罗谢秦三家的关系全都忘了。可姜泽真的就不知道吗?罗荣这话说的恰是时候,也委婉巧妙。

    所谓君臣,朝臣与皇家攀亲,自然不能以寻常辈分论之,但规矩和礼法总还在的,想想看,谢太后嫡母的婶娘,谢太后该叫什么?皇帝又应该叫什么?

    便是抛开这层不提,谢太后虽是太后,却因身份低微,到圣元帝死,都没能登上后位,那么,皇帝的嫡母仍是元后罗魏,那秦老太君是罗魏的外祖母,皇帝又怎么说?

    瞧瞧眼下这出,甭管秦老太君将人告上金銮殿意欲为何,咳咳,也别管她所告之人是不是身份背景模糊,总归,人年迈体弱是肯定的,之前朝臣们没想起的事情,怎么皇帝也没想起呢?竟然就这么让人跪着?

    想想都让人唏嘘啊!不仅为秦家和秦老太君的处境唏嘘,也为谢家的发迹和定国侯府的败落感到唏嘘!当然了,碍于谢太后和姜泽的铁血手腕,平日里,这些事情是没人敢私下议论的,就连想也只能在夜深人静时想,可如今有人当殿提出来了,情况又大不相同。

    要不怎么说罗荣的话恰到时机呢?就这么三言两语,同样是半点都没往谢太后和姜泽身上攀扯,可却瞬间将被历史淹埋的真相重新曝露于人前!

    有不知道这段历史的朝臣,没关系,下朝后你可以慢慢去发掘;有对姜泽忠心耿耿的朝臣,没关系,让你们重温一遍定国侯府的下场;有两头倒,觉得只需依附无须对姜泽交心的的,没关系,睁大眼看看今日的秦家是什么下场……

    站在后来人的立场,朝臣们品评这段历史不慎感慨津津有味,但姜泽却是真的吐血了,有关谢家与罗秦两家的过往,无论过去多久,都是他心里的禁忌。每次只要想起,姜泽就能想到谢琳的名声,什么狐媚子啦,妖妃啦,贱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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