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烨微眯着眼。
双手交叉背于腰手，极有节奏地轻点着。
“殿下，楚一梵并未说实话。”
“嗯。”
“殿下，是否需要属下去查这个叫‘毛毛’的人？”
“不必。”
只要确定楚一一是安全的，其他的事，顾庭烨不想插手太多。
若是被对方得知自己能听到他的心声，以楚一一的性子，怕是会适得其反。
“那……关于驻颜丹一事……”黑风不似轻风，对于顾庭烨下发命令以外的事，从不关注。
只是今日有些许特殊。
顾庭烨扫了黑风一眼。
黑风顿时低下了头，“属下知错。”
顾庭烨收回视线。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楚家满门忠烈，本宫在将你派到楚家之时，便决定了相信他们。至于你，继续你的职责。”
“是，殿下。”
微风轻拂，角落里的影子已经消失。
顾庭烨知道，黑风是想问药引之事。
如今楚家明显早就知药引真相，却未禀告于他，反而不是顾庭烨关注的重点。
他更想知道的是，药引一事，外祖父知道多少？母后又知道多少？
而楚一一说的其他兄弟姐妹……为何，他从未得见，从不知晓？
更甚至他的皇兄……听楚一一的语气，那分明是母后所出，他一母同胞的哥哥！
当得知自己是药引之时，虽然难以接受，但顾庭烨一直安慰自己，是因为莫忘尘的邪术改变了父皇，让他如此。
但药引之事如果追溯到十几年前，恐怕，就不止是邪术那么简单！
顾庭烨想起他开智的那年，谈论起对修仙论道的推崇。
母后却突然给他讲了一件事。
数百年前，圣祖太上皇便沉迷永生之法，自甘堕魔，与邪祟做交易，不止坑害朝中官员，更是杀了成千上万的无辜百姓。
此等秘辛至今都是丑闻，自然未被写进史书。
而顾庭烨也不知其是从哪里得知的，只知道从那时起，他便对母后发誓，定不会让此等丧尽伦常之事发生在炎国。
母后当时便哭了。
当时他还以为母后是感动。
如今想来，她定是早就知道父皇的所作所为，才会哭得如此伤心！
这样推算，母后和外祖父应该是瞒了他多年。
就连至亲骨肉都难以启齿的事情，也难怪楚家人从不提及。
如此，玄学盛会，莫忘尘残害太子，拿太子炼丹之事，便再无转圜！
此计，目标不在父皇，而是在莫忘尘！
……
“一一，你有没有感觉到后背有些发凉啊？”林瑾怀打了个哆嗦。
“没有啊？一会儿咱俩街上耍呀，瑾怀哥哥！”
林瑾怀眼睛一亮，可顿时又灭了下去，“不行，我得去训练！我现在马步都扎不好呢！”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要做到，他若是只顾着玩耍，什么时候才能做上一一的骑士？
想到这，林瑾怀摆了摆手，“我先去训练了！姐夫，一一，你们是不是还要和殿下商讨事宜？”
【呆子！我们当然要回玄门馆！】
【各种计划和事情，顾庭烨也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该怎么做，他心里定是有数。】
【我们兄妹已经将该做的都做了，若再插手，怕是会引起怀疑。】
【进退有序，才能活得长久啊！】
【再说了，黎明的光芒一直得不到绽放的机会，如今便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相信凭他的能力，不日便能在顾庭华面前混得一席之地。】
楚一一的想法完全说中了楚一梵的心声。
边境之行，只待十天后，军中“火疫”便可治愈，他的使命便也完成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他的视线放远，望着的便是京城的方向。
希望……一切顺利。
楚家兄妹不走的时候，顾庭烨已经传召其他军中将领见面，所以，他们拒绝了黎明的挽留，回了北城。
北城的几处邪祟法坛被破坏后，阴气已经消散了许多。
楚一梵见楚一一兴致颇浓，便没有急着带她回馆，而是在她旁边跟着。
走着走着，便看到街上排着一条长龙，楚一梵扬首而望，发现竟是“沈氏糕点铺子连锁店”。
连锁这个词，楚一梵早就在楚一一的心声听到过，如今看到此铺名，顿时便想到，楚一一的配方上市了。
连北境如此偏远之地都如此抢手，可想而知彼时的京城该有多火爆！
这些白花花的银子入了账，在楚一一看来，可都是一袋又一袋的大米！
……
半个月转眼而过。
这些日子，给楚一一闲的整天在馆里追鸡撵狗，偶然遇到上门求卦的客人，她便躲在帘子后面算上一算。
楚一梵就很忙了。
他忙着治疗火疫，更多的时间，是在想着怎么清除顾庭烨身上的血债。
可惜的是，效果甚微。
如想根除，就必须知道这血债的原因。
然而，顾庭烨这半个月一直忙着与军中各将领走动，还有两日去了府衙，根本没有时间见楚一梵。
好在常家军看到火疫被扼止住了，对楚一梵也有了些许改观。
直到今日，楚一一命毛毛去将最后一处邪祟法坛也毁了之后，便跟着楚一梵去了军营。
想感受一下焕然一新的常家军的热情。
谁知，还未进营，便被拦了下来。
“军事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门口的守卫铁面无私的说道。
楚一一一眼认出了对方，“王麻子，你看看老子是谁！我们是闲杂人等，那你就是游魂野鬼！”
王麻子嘴角抽搐，瞟了眼四周，发现没人注意，才压着嗓子说道，“上头发话了，禁止你们入内！”
他自然知道自己的命是谁救的。
这些日子以来，他只要不当值，不训练的时候，都跟着楚一梵前后打下手。
不论他人如何议论楚家兄“弟”，至少他是真真切切地被人家从鬼门家拉回来了。
楚一梵与楚一一对视一眼。
心中似有所悟。
楚一梵道：“如今军中兄弟病已经大好，我们兄弟二人不进去也无妨，只是麻子兄弟，还请如实告知。”
“楚大师，我也是今日早上当值的时候，听到黎谋士和朱校尉的谈话。
听说，令尊如今和莫监正斗得厉害……
令尊不知在何处听闻莫监正要送给皇上不老神丹，于是他便在朝堂上谏言，要在炎国摆个七星阵，吸收天地灵气，日月精华为皇上积蓄无上灵气……
你说，这积蓄灵力也就算了，在这七星阵内，不论是村庄，城镇都要举家搬迁！
老百姓世世代代都靠这一亩二分地过活，如今说搬就搬，这和要人命有什么区别？！”
说到这里，王麻子语气都带了怒意，只是碍于楚天明是救命恩人的亲爹，他无法像其他人那样骂他们罢了。
“哟，大伙快看，这是谁来了？”身后响起阴阳怪气的声音，王麻子脸色微变，“楚大师，你们快走！”
“王麻子，你说什么呢？楚大师来了就让他们进来啊，你怎么还拦在外面了？谎报军令是吧？”
说话之人与朱校尉着装一样，应该也是校尉军衔，而王麻子不过是一个守军，自然低人一等。
听见对方如此说话，他不敢再说什么。
如此，楚家兄妹也清楚了。
并不是军营不让他们进，而是王麻子听到了黎明和朱校尉的谈话，担心他们进了军营会受欺负，才故意不让他们进营的！
可是……他怎么不想想，谨慎如黎明的性子，又怎会让他听到如此秘密的谈话，又特意让他守在门口？
八成是借他的嘴给楚家兄妹提个醒，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