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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张诚(二)

    牛氏丧子之痛无法排解,日夜不停的恶毒咒骂张讷,张讷愧疚之下不肯吃东西,不过三天就死了。

    村里有个巫师,传言能通阴阳,常常给阴曹地府当鬼差。张讷死后走上黄泉路,在半道上遇到了这个巫师,张讷见到熟人,就向他倾诉先前的苦楚,还向他打听自己的弟弟张诚在哪里。巫师说没在地府见到张诚,不过可以替他打听打听,然后转身领着张讷往前走。

    他们来到一座大城市,看见一个身穿黑衣的衙差从城中出来。巫师拦住他,向他打听张诚的下落。衙差看来和巫师很少熟络,他听了巫师的话,就从挂包里拿出勾魂簿细看,上面记载了男女一百多人,却并没有姓张的。

    巫师怀疑张诚可能在别的勾魂簿里,衙差说:“这一路都归我管,哪能由别人错拘了去?”

    张讷不信,硬缠着巫师进城里找。城中新鬼、老鬼,来来往往飘飘忽忽,碰到以前认识的,张讷就赶上前询问,但是,却一直没有打听到张诚下落的。

    张讷正沮丧着,忽然众人七嘴八舌说:“菩萨来了!”

    张讷抬头,看见云端有一尊大神,浑身发出万道金光,顿时把阴曹地府照得通明透亮。巫师见了大喜,对张讷贺道:“大郎有福了!菩萨几十年到一次地府,超度鬼魂各种苦恼,今天你恰好就遇上了。”说完,扯着张讷跪下拜倒。

    众鬼乱纷纷跪满一地,合掌齐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响声震地。菩萨用杨柳枝遍洒甘露,露水细如尘雾,不一会儿雾气消散,金光收敛,菩萨金身就不见了。

    张讷的脖子上也沾了甘露,他只感觉斧砍的创口不再疼痛。巫师领着他离开了大城,一起回了家,直到看到了乡里的牌楼,才告别离去。

    张讷死了两天,竟然一下子又苏醒过来!众人不由得大为奇异,张讷向众人讲述了他在地府的经历,并说张诚没有死。

    牛氏以为他编在瞎话,反而骂得更起劲。张讷满腹委屈无处申辩,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的伤疤确实愈合了。

    张讷于是奋力起身,对父亲跪下说道:“父亲,儿子要去将弟弟找回来,哪怕是要穿云入海也在所不惜。如果找不到弟弟,儿子这辈子也没脸回家了,请父亲仍旧当儿子死了吧!”

    张父听唯一活着的儿子这样说,满腹心酸无处诉,他把儿子引到无人处哭泣,但也不敢留他,张讷对父亲再次磕头后,掉头就离家而去。

    张讷开始了漫长的寻弟之旅。他沿路打探弟弟的消息,很快,身上的钱用完了,他就一路讨饭找寻。

    就这样过了一年,张讷到了金陵,他身上穿的衣服已经破败不堪,一路上饥一顿饱一顿的,人也变得十分萎靡,弯腰弓背走在路上。

    这天,张讷在金陵街头偶然看见十余人骑马经过,他就主动走到路旁躲避。这一行人中,有一人看着像是个官,年纪四十开外,他身边那些彪形大汉骑着高头大马,前后左右护卫着他。其中有一个少年骑了匹小骏马,总不停的看向避到路边的张讷打量。

    张讷以为他是贵公子,恭敬的低着头,没敢抬头看。

    突然,少年停鞭勒马,滚鞍下马,冲张讷喊道:“这不是我哥哥吗!”

    张讷听得声音耳熟,忙抬头细认,发现这个贵公子竟是弟弟张诚!

    兄弟两个握住手百感交集,失声恸哭。张诚哭道:“哥哥怎会飘零流落到如此地步?”张讷说了前后经过,张诚更加悲伤。

    骑马的众人下马问明原委,禀告了长官。那个官员于是命令,腾出一匹马让张讷骑。他们兄弟俩骑着马齐头并进,一起回了官员的府邸,张讷这才细问张诚的遭遇。

    原来,当初老虎将张诚叼走,也不知什么时候把他丢在了路边。张诚伤重,在路上躺了一夜,恰好,州里的副长官张别驾从京城来,经过这里,看见了躺在路边的张诚,他看见张诚长相文雅,顿生怜爱之心,下马来到张诚身边,伸出手轻抚张诚,张诚渐渐苏醒过来。

    张诚醒后,说了自己的籍贯居所,离这里已经很远了。张别驾见张诚伤重,无法独自返乡,就载着他一起回了府。回到府上,张别驾请给张诚请医用药,十分关心,过了几天,张诚身上的伤口慢慢的长好了。张别驾没有儿子,就把张诚收为养子。

    刚才他们之所以能在金陵的街头偶遇,还是托张别驾的福,因为他恰好带着张诚一起出游。

    张诚将自己的遭遇原原本本告诉了哥哥,弟兄两个正叙谈间,张别驾进来了,张讷赶忙拜谢不已,他可以说是弟弟的再生父母了。

    张讷被安排沐浴更衣,他美美的洗了个长长的热水澡,换了好几桶水才算是将自己洗干净,张诚进了内室,捧出一套丝绸衣服给哥哥换上,张别驾命人准备留一桌酒席款待张讷。

    席间,张别驾问道:“阁下老家在河南,族里还有多少壮丁?”

    张讷答道:“没有了。鄙人父亲是山东的,在山东长大,后来才寓居河南。”

    张别驾说:“我也是山东人啊。你家是哪个县的?”

    张讷答道:“我曾听父亲说起,我们是属东昌县管辖。”

    张别驾听了,吃惊道:“咱们是老乡啊!你家为什么迁居河南?”

    张讷说:“明朝末年清兵入境,将我元母掳去,父亲遭遇兵患,家室荡然无存。他早先在西边做买卖,来来往往的很熟悉,所以就在那里定居了。”

    张别驾听了,更加惊讶地问:“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张讷将父亲的名讳告诉了他,张别驾听到这个名字,两眼直愣愣看了张讷好一会,然后低下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接着就离席快步去了内宅。

    不一会,张别驾的母亲出来了。张讷兄弟两个连忙下拜,施礼毕,太夫人问张讷:“你是张炳之的孙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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