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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最后的挑拨

    “陛下的谋划?”卢忆荪问道。

    “正是,”崔皇后说道,“虽然领兵出征的是我的兄长,不过我兄长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将军,若没有君命,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敢私自领兵出征呢?”

    “哈哈哈,皇后啊皇后,您果然是皇后,果然是崔友植的妹妹,”卢忆荪大笑道,“您执掌后宫将近二十载,胜过在战场上征伐百年了,您这心中的伎俩,哪怕是兵圣孙武来了都会自愧不如啊,若您是个男儿,他日领兵打仗,军功一定会胜过你兄长百倍。”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以为我在诓骗你?”崔皇后狡辩道。

    “我知道,最终下令崔友植出征西越的的确是陛下,这不假,不过在陛下下出征令之前,又是谁假意从西越的边境抓住了几个细作,又从这几个细作的怀中搜到了密函,说西越此时与南虞作战不过是逢场作戏,其实背后的真正意图是,南虞表面与西越交战,实际上是派人借道西越,联络上雄踞西南的婆绵,最终南虞、西越、婆绵三国联手,一举进犯大黎西南两地,这才让皇帝起了疑心,又在崔友植派去的武将轮番游说之下,最终对西越发兵。”

    “你从哪里听来了这样的话?简直是一派胡言。”崔皇后呵斥道。

    “一派胡言?”卢忆荪笑道,“当日你兄长崔友植命人给邛州刺史写的密函,此刻就在我殿中,要不要让人取来,给你当面看看?”

    崔皇后不回答。

    “邛州位于西越与大黎的边境,邛州的监牢之中,有不少西越囚犯,因此崔友植给邛州刺史的密函上交代,让邛州刺史从监牢中寻找几个西越死囚冒充细作,再将伪造好的书信塞入假细作的怀中,审问假细作之时,再让他们按先前演练好的说辞假意招供,这样一来,不就坐实了西越与婆绵、南虞勾结一事吗?这崔友植写给邛州刺史的密函还有邛州刺史的回信,皇后娘娘可要亲眼看看吗?”

    崔皇后心想,这样的事除非崔友植身边亲近的人,旁的人是断断无从知晓的,卢忆荪又是如何知道的。

    卢忆荪看崔皇后脸上的疑惑神情,显然是崔皇后此刻还仍不知道杨迢已经背弃了崔友植。

    “你之所以想将出征西越一事的主谋,转移到陛下的身上,无非是恨毒了我,也怨极了陛下,因此想在离宫之前,给我们二人之间,再播种下一个仇恨的种子,看着我们被你愚弄着互相仇杀、以此来给你们崔家报仇罢了,所以我方才会那般赞叹您有将帅之才,心中有如此多诡诈之术,今生没有当个将军,实在是可惜。也足以可见,芮儿的话说的不错。”

    “芮儿?”

    “是啊,您当初的贴身宫女芮儿,也是被您秘密处死的芮儿,不正是因为知道了你们兄妹三人如何脱罪、如何谋划让陛下同意进攻西越,让你兄长崔友植将功折罪一事,才被你灭了口吗?我想,调转矛头、对准西越的主意,多半也是你出的吧。”卢忆荪说道。

    “你倒是看得真切,暗中也做了不少的功夫,不错,是我。”崔皇后坦率地说。“说起来,你放才所说的家国覆灭、家破人亡,都与我脱不了干系,你们西越这种的边陲小国,对于我而言,对于我的兄长而言,对于大黎而言,与一个奴婢没有分别的,因此若能牺牲一个奴婢,换回我们崔家的平安,这当然是个划得来的好买卖。”

    卢忆荪看着崔皇后,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恨意,因为无论崔皇后怎么说,她们崔家在卢忆荪眼中已经是刀板上的鱼肉,毫无反击之力,任由卢忆荪报复罢了,崔皇后说的再说,不过是给她们崔家徒增新仇,让他们一家覆灭得更彻底一些。

    元淮也在寒雀台的殿外听着,元淮却有些意外,他知道皇后骄横、凶蛮,只是没有想到她还有这样满腹阴谋的一面。

    “的确是个好买卖,”卢忆荪说道,“牺牲小邦,成就你们崔家的大业,你们兄妹历来不就是如此行事的吗?可惜啊,如今要被牺牲的,轮到你们崔家了,如今我就看着,看你们崔家如何沦于陛下在前朝、我在后宫立威的牺牲品。

    “我知道,如今你的确是得意,”崔皇后说着,“只是你放心,即便我方才所说你不为所动,你不肯以陛下为敌,等你成为他后宫中至高无上、独一无二的女人,在前朝中逐渐拥有了追随自己的势力,到了那个时候,我们的陛下也会自然以你为敌,将你视作威胁皇权的潜在敌人,你与他之间亲密退却了,你才会看到这个男人的真心,那是一颗为了守护自己的权力不择手段的残破之心,为了他口中的家国大义,将挚爱之人亲手放在火上炙烤也在所不惜。”

    崔皇后说的话,一五一十地都传入了寒雀台外的元淮耳中,元淮也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从前的我不懂,从前我看着刘皇后被废弃之时,我还沾沾自喜,从前看刘氏家族覆灭的时候,我还让人落井下石,从前我生了常佑,还生了宁和、靖和,以为我与刘皇后会有所不同,起码不会落到刘皇后那样的地步,可是我错了,我们从来没有什么不同,金墉城,还是甘泉宫,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说什么皇后之尊,什么万民之母,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皇后?皇后?哈哈哈哈,都是在帝王之家被摆弄戏耍的玩偶罢了,刘皇后的今日,便是我的明日,我的今日,也一定会是你的明日,逃不了的。”

    卢忆荪听着,倒是对崔皇后生了一丝怜悯出来,可是那微薄的怜悯之情,很快就被母亲的惨死与妹妹的遭遇冲散了,冲得一滴都不剩,崔皇后也不知道,她并未像她或刘皇后一样眷恋君王的宠爱与后宫的高位,她也并未曾像她们一样,将冰冷的皇宫视作归宿,既然从未被困在这里,又哪里会逃不出去呢?

    “这宫中,这世上,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卢忆荪说道,“只是冤有头,债有主,谁造就你的不得已,自然该去找谁开解,不该拿无辜之人泄私愤。漫漫迷途,终有一归,我想你会明白的,你被充为官奴的亲眷们也会明白,当日他们为非作歹,欺压百姓,他们的所作所为,如今要由他们自己来承受,切肤之痛,尽数偿还,非如此不可。”

    “悉听尊便。”崔皇后说着,仍旧是十分高傲地看着卢忆荪,眼神中没有一丝要求饶、服软的意思,由侍女搀扶着,往后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