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去,陆凝也的脸一半被日光照亮,另一半是阴影。
他一贯的情绪内敛,但此刻,这么看着,像是很生气。
最近见陆凝也频繁,频繁到我都恍惚。
我们从来不是亲近的关系。
甚至只要想起亦芷,那些亏欠总令我如鲠在喉。
见陆凝也并不让我好受。
我下了马,朝他走去,福身行礼:“拜见殿下。”
我猜的果然没错,说是给我拨的护卫,其实不过是为了监视我。
但我有些疑惑的是,陆凝也虽然生气,方才的神情却也不像是兴师问罪。
反倒更像是…我从前不顾父亲反对,要出去游玩,等平安回了府,父亲就这么背着手,生气地数落上几句。
陆凝也没有叫起,我半蹲的身子很快就觉得酸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正撞上他的视线。
我又仓促地瞥开:“不知殿下大驾,我去城外庙里上香了。”
“谢姑娘信口胡诌的时候不妨先过过脑子,”陆凝也仍然没叫起,语气中还暗含讥讽。
我承认我就是胡诌,都被抓了个现场了,我还能说什么。
但是陆凝也竟然少有的坚持逼问。
他从前不是这种性子。
我腰腿泛酸,颇为难受,于是也有点恼了:“殿下的人能被甩,说明还待提高,司遥即便有错,能否——”
“这就受不住了?”
陆凝也此时完全不像那个杀伐果断,暴戾成性的太子。
反而有几分像小时候,我与亦芷在宫中未好好念书,罚我们时那种恶趣。
我原本因着萧牧野纷扰的思绪,竟然奇怪的安定了一些。
很奇怪地发散思维,试图让自己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去看待这个事。
那个耳戴玉珠的男人如若当初就是奔着父亲母亲去的,罗隽因为见过他的脸就要被灭口。
那孟冬宁呢?
她显然指使过侍女去截过罗隽的信,与萧牧野更是朝夕相处。
连我都撞见过那个男人,她难道没有见过吗?
为什么偏偏只追杀罗隽?
玉珠男的身份不能曝光的原因,我觉得不止是他曾出现过那个茶棚。
一定还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
是什么,到底是什么……
我太过出神,以至于回神的一瞬间,腿骨咯吱一响,酸软的腿直接往地上跪。
在我跪地之前,一只手先伸出来,抓着我的右手。
另一只手抓住了我的左手。
同时萧牧野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又飘入鼻间。
我被扶稳后,抬头看向面前的两个男人。
同样的身高,绛紫色衣袍的陆凝也冷厉,一身黑袍的萧牧野张狂。
一左一右,都没有看我,而是互相看着对方。
我挣了一下没挣开,看见萧牧野已经足够我难受的了。
我很想大声问他,我父母的死究竟跟他有多大关系。
可是玉珠男曾跟他碰面,他在我这里的信任度为零。
我不能冒险暴露自己。
但这两个人,力道一个比一个大,我的手臂被箍的很紧,很疼。
“成安王近来很闲,”陆凝也看了我一眼,穆地松手:“今日不是已经来过一趟谢府?”
“太子近来很爱多管闲事,谢家论起来与本王还有几分瓜葛,与你可没有。”
他不放手反倒扯着我,将我塞进他身后。
真会顺杆爬。
就算我跟赵庭安有婚约,那跟萧牧野有什么关系。
我冷冷一笑,力道没有萧牧野大,但我还有牙齿。
低头一口咬在萧牧野的手背上。
他吃痛放手,我趁机钻出来,凉凉道:“王爷自重,你是有家室的人。”
谢府门口的阵仗太大,已经有人围看过来。
这两位的身份不难认。
“太子和成安王?怎么、怎么跟谢家纠缠起来了?”
“谁知道哦,不是说谢家大姑娘有几分相似成安王妃。”
“不是许配给赵家了吗,皇权贵胄真乱。”
“不乱不乱,你们都误会了!”
此时一道青衫拨开人群,一边叫嚷着,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见了我,眉眼弯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