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离的最后一天,高老师叫卓青远和秦雪回家里吃饭。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他们像是给卓青远送别一般。
没多会,书房高书松也来了。村里没人比他更怅然若失,卓青远要是走了,他像是被抽走脊梁骨似的。
“都搬走了?”高老师明知故问地看着卓青远。
“搬的都是办公室和文职一类的,生产区不能搬,该留下的还都留着呢。”
“地方小,知道留不住你。”
“高老师你这话太磕碜我了,我再能耐,也是你的学生。再说,我的新家不还在这儿的嘛,我还要回来结婚的。”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座小小的院子,还能困得住你?”
“那不是,我这人比较念旧,家就是家。”
卓青远随手掏出一把钥匙,交给高老太太。他告诉老太太,他那新房的院子里刚种下许多花草,很多都是高老师喜欢的品种,并让高老师没事的时候,多替他照料一下。
如果他们愿意的话,也可以搬进去住,替他守着房子增加点人气。
“我们替你打理院子可以,住进去就算了,你那新房还是留给你结婚用吧。”
“那你得尽快帮我把院子收拾好,等里面收拾完,我就搬进去结婚。”
“你这孩子,把我们当园丁了。”
“高老师本来就是园丁。”
高书老师知道,卓青远这是把他们当成自家人。他没有把钥匙交给金玉梅的外公外婆,反倒是交给他们,这份情,是多年来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
高书松也不知道该说啥,一直陪着卓青远在喝酒。临别之际,高老师从屋里取出一幅字,送给卓青远。
从卓青远住进夏七家老宅那天起,高老师的家就成了他的家,一家人在一起聊天吃饭,不需要客套,自在随心。
吃完饭,秦雪和卓青远重新回到夏七家,他们一起收拾完最后一点东西,然后锁上门。
这个院子,卓青远住了七年,和夏七的名字一样长。
现在,他终于要和它告别了。
七年来,院子依旧保持着它原有的模样。旧家具,旧陈设,除了卓青远随手用的东西,一切都是旧的。
他们把需要带的东西,随手整理出两个提包,然后把他们放进卓青远的新房子里。
卓青远一直有个心愿,新房子是他和金玉梅用来结婚用的。在未结婚之前,它一定是最完美的。
“一别遽如计,归期可奈何。无心恋明月,有泪寄流波。”
卓青远展开高老师送给他的一幅字,沉默良久。
高家湾是他生根发芽的地方,不管是不是浪费,他都要在这个地方有个家。
现在好了,家有了,人却搬走了。
回到市区第一天,卓青远就去包子铺吃早餐。之前来过许多次,只是觉得口味独特,并没在意店铺。
这次他特意在门口看了看,招牌简单实际:古计包子铺。
一大早,刚好是正忙的时候,包子铺的店门口排起长长的队。看情势,都是附近上班的打工族。卓青远则悠闲地走到内堂,坐下来慢慢等。
这不等还好,卓青远一坐就等了一个多小时。店里人来人往,他愣是没见着刘芸的人影。难不成是又找错了?
卓青远是来吃早饭的,吃完干坐也不是事。由于等得太久,卓青远刚站起来想走,却被男老板认出来了。
“你是那天晚上打架,从门缝里躲进来的那个小伙子吧?”
卓青远苦笑地一声,回道“老板你记性可真好,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那天你走的急,你留下的一百块钱没来得及还你。我天天在这守着,今天有点忙,差点又错过了。”
那男人说着便从收钱箱里取出一百块钱,伸手递给卓青远。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那天得亏你们救了我,要不然这会就跟你差不多,得拄拐走路了。”
卓青远刚说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又解释“对不起啊,我嘴欠,你别介意。”
“嗨……都习惯了。我媳妇一直说要把钱退给你,一直没见着你人,今天可算遇上了,这钱我们不能拿。”
“大恩不言谢,就当做是我的早饭钱。”
“我们卖的又不是金疙瘩,哪能要那么多钱。我这包子铺又不是皇宫内院,你进来参观一下还要收门票。”
两人正说着话,刘芸从后厨出来,像是刚洗完手,正用围裙来回擦着。
卓青远几乎一眼就认出刘芸。这么多年,她一点都没变,还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
或许卓青远早就忘记了刘芸的模样,只是在他重新见到刘芸的一刹那,所有的记忆又重新被唤醒。
可是刘芸却没有认出卓青远,十年之前,他还是个孩子。而现在,卓青远早已不是当年的卓飞。
“老张家的肉真是不能再用了,我订好的前腿和里脊,全都给我割的不成样子。”
“你之前不一直夸他们家的肉好吗?这才换不到一年时间,又要换?”
“我们做鲜肉包子对肉有讲究,老张做生意也不诚实,他跟我这个老主顾都耍奸。西门菜市场新开了一家鲜肉店,听说还是连锁,我去看过好几次,就是比菜市场的贵一点。”
刘芸从后厨出来,完全没在意卓青远,只顾着和古国平说着家长里短的话。
卓青远就站在古国平的跟前,他定眼地看着刘芸,脑海中的印象一点点被拼接起来,刘芸的形象再次变得完整。
“对了,这位就是那天晚上来避难的小兄弟,我把钱还给他,他还不要。”
刘芸扭头看着卓青远,她有些迟疑。她觉得眼前的小伙子很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
“姐,好久不见。”
卓青远笑着,他的话让刘芸更加疑惑,就连古国平也跟着皱起眉头。
“你是?”
“一九九三年,眼镜厂仓管,辛乐瑶…”
刘芸的回忆也快速地被拉起,卓飞的形象也慢慢在拉近,她依旧错愕地望着卓青远没说话。使劲想,却讲不出名字。
“眼镜厂倒闭,我,搬了十六箱眼镜。”
“啊!呀!”刘芸激动地情难自制,捂着嘴巴差点惊叫起来。
“姐!”
“啊……真是你!变了大样,完全没认出来。都多少年了?哎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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