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琳薇言罢,将写满事实的纸张放在茶几上,起身便做欲走之势。
她不信,刘家自诩家教严明,会允许两家如此对簿公堂。若真如此,她方家名声毁了,那他刘家又能好到哪里去。
“方姑娘且留步。”
听完方琳薇的陈述后,原本对此一直不予置评的刘老太太开了口。
她起身,走到方琳薇身边将她拉到自己下首坐下,而后又挤出一抹笑容道:
“方姑娘今日前来,原是做足了准备要与我刘家撕破脸的?”
“自然不是。”方琳薇看着满脸笑意的刘老太太道:“这事说到底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也不是什么烈女,否则,只怕在听到那等污言秽语时,便一条白绫自尽了,哪里还能在这里与老太太说话。
今日前来,本就是来探望小公子的。我想着,刘大公子既知事情经过,如今小公子已无大碍,两家自当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不想倒是我高看刘大公子了。”
方琳薇这话说的,可谓丝毫不客气,刘子业听完后,脸上又是一阵青白。
“方姑娘说的很是不错。”刘老太太抬眼横了一眼刘子业,转而拍了拍方琳薇道:“这事,何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是。
原本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难免会有口不择言,下手没轻重的时候。倒是咱们这些大人上纲上线,小题大做了。”
看吧,别人错了,那就是天子脚下非要讨个公道说法。一旦发现是自家人有问题了,那马上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大人小题大做了。
自己有理时,巴不得向全世界叫嚣自己是受害者,自己无理时,巴不得将事情捂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透风。
这就是人啊,总想着得理时不饶人,不得理时人饶己。
方琳薇笑了起来,眸中却又越发冷漠起来,她看着刘老太太道:“先前,我只当是错在方家,自是放低姿态恳求老太太谅解,当时老太太似乎也没有给个明确的答案,只是不知如今事有反转,错在刘家,不知道老太太认不认?”
什么小孩子之间打闹,现在才来说这话是不是有点晚了?
刘子业是知道事情内幕的,若是他在刘子楠清醒时第一时间与方家和解,又或者她前来说让刘家考虑撤案时能顺坡而下,那么这事她便是不提也罢。
谁也不想直面那些污秽不堪的话,再重说,那便是又一次被“扒光”羞辱。
听方琳薇如此说,刘夫人到底忍不住道:“方姑娘,咱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体面人家,这事闹开了对我们两家都没有好处。
不若这样,今儿天色已晚,明日我便让人去京兆府撤案放你弟弟回家,对于你弟弟打我儿的事,我刘家也既往不咎,你也别在这里胡闹了。”
刘夫人一番话说来,沈珏皱眉看向她,心中很是觉得憋得慌。
她这舅母,虽说是个急性子没几分城府,但到底还是个知轻重的人,怎就说出了这番火上浇油的话?
这种话,就是他这个做外甥的听了,也是难以理解接受的。
“舅母!”
沈珏重重的喊了一声,不待他再说话,便见方琳薇腾的站起身来道:
“夫人说这话可真是有意思,既往不咎,你刘家想要咎什么?我方家做错了什么要你既往不咎?夫人,你别看我是一个闺阁女子,就如此欺人太甚了!”
“我欺你什么了?”这时,刘夫人已是火了,她起身急道:“昨儿是谁口口声声跪在我面前要我原谅的?才过多久啊,就上我刘家来撒泼来了……”
“是,我昨儿是跪求夫人了。”方琳薇面对刘夫人丝毫不怯,反是讥唇相讽道:“在我不知事情经过对错的情况下,我求两家别结仇,可没有为我弟弟开脱过半句。
怎么,我方家做错,敢做敢认,到你刘家这里就不行了?就想一笔带过演卯不提?我告诉你,那是不能够的。我看刘家这样的,这仇结不结的,也没什么不打紧的了。”
方琳薇与刘夫人你来我往,吵吵嚷嚷,别提沈珏和刘子业插不上嘴,就是老太太也是毫无办法。
她看着方琳薇丝毫不退让,又见刘夫人半点不服软,心中越发厌烦起来。
好一个方家女,不是烈女,倒是强人,这样要强的女子,怎么就与她的阿珏牵扯不清了?
她不喜欢,实在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结仇?我刘家会怕?”刘夫人怒视着方琳薇道:“别以为你方家背靠着安国公府我刘家就怕了……”
“好了,闭嘴!”
刘夫人话还没有说完,刘老太太一个茶盏摔在地上怒吼一声,如此,原本剑拔弩张的花厅才算安静了下来。
刘夫人再提安国公府,那此事便真的再难了了。
时至今日,方家都没有把安国公府搬出来,其实也算是给足了刘家和解的诚意,只是她这个儿媳,始终看不明白这一点。
“方姑娘,这事,错在刘家,我们认。”
刘老太太一字一句的说着,整个大厅鸦雀无声,只有刘老太太的话音回荡。刘夫人闻言,眉头紧锁,却是很不服气的样子。倒是沈珏,嘴角上扬,心里明镜似的,觉得此事本该如此。
刘家事先没有得理饶人,表明了誓要讨回公道的决心。
如今,发现错在自家,就应该要有个认错的态度,这才是自称清流世家该有的处世态度。
方琳薇听到刘老太太的话,原本暴怒的脸上,也微微平和下来,又听刘老太太道:
“是刘家的错,刘家自然会负这个责,是上公堂,亦或两家私下和解,我刘家都没有异意。而且,就算两家对簿公堂,我刘家也如方姑娘先前那翻态度,事了翻篇,两清不结仇。不知方姑娘是愿私了还是公了?”
刘老太太自认,她活了那么大年纪,吃的盐比方琳薇吃的饭还多,断不会心胸还不及一个小姑娘宽广。
而方琳薇费尽口舌,约莫还是想要刘家这样一句话,而今刘老太太如此,她当即便顺驴下坡,笑着坐下对着刘老太太道:
“此事本就不光彩,对簿公堂也是两败俱伤的事,我二进刘府,自然是愿意两家人关起门来就把这事给解决了,免得道时闹得满城风雨,谁又讨得了好了。”
“正是这个理。”
刘老太太笑着说,不管心里怎么不是滋味,如今便是与方琳薇笑脸相迎。
“这事既是我刘家的责任,我刘家就该拿出态度来。这样,子业和阿珏,你两现在就去京兆府把状纸给撤回来,亲自去把方小公子接出来送回方家去。”
听到老太太如此吩咐,刘子业只觉心中发苦,大晚上的,他上哪去撤状?
“还不去?”
见刘子业没有动,刘老太太怒呵了一声,吓得刘子业赶紧抱拳行礼后,忙拉着沈珏便出了门。
这事,说到底还是他的错,是他低估了流言蜚语给人带来的巨大伤害。
实则,这样的仲伤,往往比真刀真枪给人带来的伤害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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