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琳薇给自己斟了杯茶,看着一脸沉思的方夫人不急不慢的开口道:
“母亲觉得苏府是门好亲事,可琳薇却觉得不是。既然意见有出入,不妨咱们今日索性就把话说开了,母亲说说这门亲事的好,而我说说这门亲事的不好,看看到底是谁能说服谁?如何?”
方夫人微眯着眼睛看向方琳薇,顿时有种女儿瞬间长大的错觉。
十多岁的小姑娘,面对自己的亲事,不该都是含羞带怯的吗?怎么她就这么能耐了?
见方夫人只是疑惑的看着她不开口,方琳薇又道:“母亲可别忘了,最后过日子的人终归是我,终身大事,如若一开始就闹得诸多不满,想来将来也定是诸多不顺的。”
方琳薇边说边瞅向方夫人,见她还是迟迟不开口,又耐着性子道:“母亲就给我个开口的机会,不管结果如何,总是都要让我们都心服口服才是。不如母亲先给我说说嫁给二表哥的好处如何?”
方琳薇嘴角带着笑,与往日缩手缩脚的模样大为不同,眉眼之间多了几分娴熟稳重。
她的薇姐儿真的是长大了。
她说的没错,过日子的终究是她,她再怎么望女成凤,最终也还是一个母亲,盼望子女一生顺遂的母亲。
她深深看了一眼方琳薇,而后才道:“这门亲事的好处你自己也是知道的。论家世,国公府在京城中已是除了皇亲国戚之外最为勋贵的人家之一了,就是宫里的娘娘皇子们也得给几分薄面的。若是嫁来国公府,日后你的子女要往上走,也有国公府的门楣在这里,就算是没本事,那也是勋贵子弟没人敢欺负了去。”
方夫人说到这里,特意抬头看了看方琳薇,只见她抿着茶水听得认真,却是没有半点认同感。而后她又接着说道:
“再说人品学识。如今寻哥儿已有秀才功名在身,更是入国子监读书两年了,只等明年开科,便是举人,甚至有可能高中进士及第也未尝不可。”
方琳薇听着,不住的点了点头,如若没有林婉瑜与苏泽定亲这回事,苏寻中个进士说不定还真有可能。
可就在今天,苏林两家已然定亲,苏寻那个情种,断然不会再把心思花在读书上了。
心爱的人成了自己的嫂子,他的前途于他而言又还有什么意义?
可笑的是,前世她竟成了那个冤大头。苏寻的颓废堕落,竟会赖到她头上来。因为她不旺夫,狐媚子勾得苏寻不把心思花在读书上。
她可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冤种,背锅侠?
苏寻明明清楚,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却始终不置一词,甚至默许这样的谣言四处散播,以至于她在国公府的日子愈发举步维艰。
方夫人见方琳薇微笑着点头,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又道:“再论样貌,你三个表哥中,本就属你二表哥长得最为出色。说他那是玉面如冠,温文尔雅那是一点都错不了,放在整个盛京,那也是其中佼佼者。”
方琳薇听到这里,不禁轻笑出声。
人面兽心,再好的皮囊,不做人,比鬼还可怕。
“母亲可是说完了?”她笑着看向方夫人,敛下眼中冷意,不待方夫人回答,她便接着说道:“那接下来该我说说这桩亲事的不好了。”
她没有再看方夫人,而是不紧不慢地道:
“第一,论家世,咱们方家虽是小门户,但爹爹好歹是正紧进士出生,虽如今官不大,却是正紧的实职。而舅舅,虽有爵位,可他任职,光禄司大夫,五品官却是光拿俸禄不干活的闲职,想要升官基本不可能。
再说着国公府,听着很好听,看着也很气派,可娘你别忘了,国公府非世袭,而是承袭三代,而后便得降爵。我没记错的话世袭国公,到表哥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吧?”
方琳薇说着,扭头看向了方夫人,只见方夫人一滞。方琳薇又继续说道:
“况且,如今大表哥苏泽才是世子,将来承袭爵位的人也是大表哥,国公府的这些风光,一旦几位表哥都成亲以后,其实能享受到的只有大表哥而已。
不信你看看,叔舅公如今分府另过,身上无爵位亦无官职,叔舅公家除了当初分得的一些家产外还有什么?
说是富贵闲人,这些年下来,怕是富没有多少,贵也没有几分,这还是老太太和叔舅太太还在世有几分情面在的情况下,要是两老太太都去了,只怕是这几分贵也都没有了吧。”
方夫人听到这里,不禁眉头紧锁,心下慌张,却还是生硬的说道:
“就算寻哥儿不能袭爵,可他学识出众,早晚也能考取功名不是?”
方琳薇冷笑,苏寻能不能考取功名她从来都不在乎,她对做官家太太从来没有执念,前世没有,今生也没有。
她在乎的是,这深宅大院中的人,有没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看着底气明显不足的方夫人,苏琳薇道:“母亲也说了,二表哥不能袭爵,那就是个白身而已。早晚能考取功名这种话,也说得太早。天下学子,才华出众者何其多,真的考中了,那才算得了事。”她说着,又看向明显有些哑然的方夫人道:“再说这深宅大院中,向来阴私甚多,母亲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多少也是知道点的吧?”
“这不一样。”方夫人变了脸色,很是心疼的看向苏琳薇道:“我当初不过一庶女,没什么地位,可你若嫁进来,那便是正经的原配嫡妻!而且,都是一家子骨肉,你舅母万不会为难你去……”
“这样的说词母亲你自己信吗?”方琳薇放下手中的茶杯道:“你道今日我为何会恰巧到那荷花池畔,不过是王家姑娘一个劲拉着我往那里凑罢了。事后,舅母竟这么好心上来提亲,你看她平日待我们本就不冷不热的,怎就突然这么知冷知热了,这些娘你不该深思吗?”
“我可听说了,最近舅舅给大表哥捐了个官,还是个实缺。原本舅母要给林表姐的聘礼中说好的要打一套玛瑙镶玉的头面,最后都变成了赤金的呢。而且我记得,母亲在京郊的两个庄子可不是舅母在帮忙打理着?据说年年亏损,至今是一分收益银子都没有送到您手上来呢。”
话说到这里,方夫人哪里还不明白方琳薇的意思。
方琳薇今日落水,只怕早就在王氏的算计之中。她闺女名声毁了,苏家不在乎这些上门求娶,她自然只当苏家是真心看中她女儿的。
所以,在嫁妆之上自然是不遗余力。方琳薇都把话说得这么明显了,她哪里还不明国公府如今只怕早就入不敷出了。
那么,这样的国公府,其实也就是光看着好看而已。嫁苏寻,其实倒还不如嫁一些门第不高,却是正经读书人家的官宦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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