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今天要去宫里当值了。羽林中郎将宿卫宫城,羽林军分左右监,各有一千人。这个位置,属于皇上的亲信,不少人挤破头了都想上去,没想到被沈越摘了桃子。
“沈将军,皇上在永宸宫,请你过去一趟。”
沈越不疑有他,离开值房便往永宸宫走去。穿过一片郁郁葱葱藤蔓,拐个弯就是坤宜池,身姿纤细的少女,站在池边,一头青丝被风轻轻撩起,她看到他,露出熟悉的笑容:“阿越,你来了。”
沈越看到她,便没有继续往前走。
柳明珠也没有走过来,她静静看着他,脸上露出怀念的笑容:“阿越,你还记得吗?有一年我们在这里泛舟采莲,当时我的一支簪子掉进了池里,是你帮我捡上来的。”
沈越当然记得,当时男女分开,各一条船,因为顾孟楷一时不慎,他们的船撞上了女眷这边的船,她们吓得花容失色。
大堂姐沈婵当时还没有出嫁,正好在柳明珠身边,不小心推了柳明珠一把,她身子一歪,簪子就是这样掉下去的。
那支簪子,是贵妃刚刚赐给她的,他当时没有犹豫,就跳到湖里捞起来还给了她。
他依旧没有说话。
柳明珠从头上取下了一支簪子,摊在手心:“阿越,这是我及笄,你托人送我的,当时你在雁门郡,回不来。”
“我把它丢到了坤宜池,你还愿意再帮我找回来吗?”
说完,她的手一扬,那簪子就落到了湖里。“咚”一声,落水声清晰可闻。
她问得可怜,沈越心中也动容,只是,他还是硬下了心肠:“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明珠,以后若有难事,你还可以寻我帮你,但是我们之间,回不去了。”
柳明珠笑得惨淡:“我现在就要你,帮我去坤宜池把簪子捡起来。”
沈越冷静地说:“丢了也好,何必再寻回来。”
柳明珠冷冷一笑:“你的心,原来可以这么狠!你不想要,可是我舍不得丢,你不找,我找!”
沈越还没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只见她转身,便跳到了湖里,溅起大大的水花。沈越眉心紧拧,飞身过去,却还是抓不住她。
人已落水,柳明珠身边的丫鬟大喊一声:“姑娘!你不会水啊!”
沈越的脸绷得很紧,他的手死死捏着,看到下面浮浮沉沉的人,他明白,柳明珠这是在摆明了要他选择。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除了他身边这个大喊大叫的丫鬟。
“你会不会水?”
虽然明知道答案,可是他还是不甘心问了一句。“我不会,沈三爷,你快救救我家姑娘吧,她月前才病了一次,如今水那么冷,冻坏了可如何是好。”
人已经在下沉了,她倒是没有呼喊,就在赌沈越会不会救人。
他对她哪怕没有深刻的爱意,也不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她去死!他真的没想到,她会这么疯狂!她居然真的在拿命和他赌!
终于,他还是跳下去了。
人救上来了,周围的人一个都不剩了,连方才那个丫鬟都不见了。
他脸上尽是嘲讽和冷笑,好得很,居然逼着他到这个份上。柳明珠脸被冻得发白,人也晕过去了,她的衣服被水泡过,沉得很。
沈越抱着她,一步一步,朝柳贵妃的平乐宫走去。路上同样是一个人都看不到,直到平乐宫的宫门,才看到走动的宫人。
那些人远远避开了,跑回宫里去喊柳贵妃。柳贵妃一脸焦急地走出来“这是怎么回事,明珠怎么了?”
沈越冷声说:“娘娘心够狠,也不怕她真的没命了。告诉她,不要再这么赌了,下一次,我不一定真的会跳下去。”
说完,他转身大步离去。
沈越衣衫尽湿,寒冷的秋风吹过来,让人打起寒战。他内力深厚,倒是不觉得冷。只是心里的怒火,一浪高过一浪,差点让他失了理智。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怕死吗?
这件事,让他震撼了。一时之间,他的心有些乱。
今天罗景宁去了罗清宁的家里,沈越回来的时候,她并不在磐石院。沈越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情。
他丢下一句话:“等夫人回来,告诉她我在宫里当值,今晚不回来了。”
他需要静一静。
罗景宁回来之后,听到沈越的留下来的话,并没有多想。沈越隔了那么久,第一天上值,许是事情太多了。只是,夜里一个人睡的时候,她居然有些不习惯。
不过,她还是睡得很安稳。
没想到,第二天,沈越还是没有回来。“宫里那么忙吗?你们跟在爷的身边,要提醒他按时用膳,天冷了要注意保暖。衙署上衣服可够,要不要带些过去?”
莫来一一回应了她的询问,然后人又走了。
其实他也不知道,爷为什么不回家。宫里哪里有什么事,非留在那里不可。那天爷带着一身的水汽回到衙署,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这段时间,他明明和夫人如胶似漆的,怎么一下子就冷下来了。说是冷下来也不对,因为爷总是问:夫人可有事?夫人怎么问的?
爷明明心里也很惦记夫人呢,为什么不回府?
不懂,他真的不懂。
何止莫来不懂,沈越也不懂,他约了范景休一起,把事情都告诉了他。
“柳明珠是疯了吧?”
听到这件事,范景休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沈越喝了一杯酒,无奈地道:“我也觉得她疯了?她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范景休问他:“你被她感动了?”
沈越摇摇头:“没有,我说不清心里的感觉,景休,我和她自幼相识,我做不到对她无动于衷,无关男女之情。她这样疯狂,我总觉得,是我负了她。”
“我心里乱得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范景休淡淡道:“我以为你感动了,正想办法休妻重新迎娶她过门呢,不然干嘛连家都不回了。”
沈越瞪了他一眼:“胡说八道,我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想让她早点想开。这件事,我不能和我夫人商量,只能找你了。”
“你有什么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