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盯着垃圾桶里的娃娃,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整个身子笑得都开始颤抖。
那是一种被压迫到极致,反抗之后放肆的笑。
可笑着笑着,她的眼中却蓄满了泪水。
晶莹的泪珠一滴一滴掉在她的手上,分不清是畅快多一点,还是痛苦多一点。
“他们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的存在就是为了生孩子……”
女孩含着眼泪,笑着望向洛宁。
“他们让我辞掉上升期的工作,推掉朋友间的聚会,不许我打扮,不许我花钱,只是为了他们口中的传宗接代……”
女孩的眼中,洛宁整个人都散发着温暖的光,让她忍不住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驱散她心里的严冬。
“我一开始不讨厌小孩的,可是我讨厌他们逼着我放弃掉一些,只为了留在家里生孩子。”
她抓住洛宁的衣角,恳切地想到寻求一个答案。
“难道,女子的存在就只是为了生孩子吗?”
洛宁犹豫了一下,反握住女孩的手,对着她摇摇头。
可就是这小小的动作,女孩却像是得到了救赎,如同飞蛾扑火,坚定地扑进了她的光里,紧紧地抱着洛宁。
幸运的是,她的光不是灭亡,而是救赎。
“从我毕业开始,就催着我嫁人,如果我不嫁人,就成了罪人。于是,我被迫匆匆去相亲,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人。
结了婚之后,我以为我终于完成了任务,可以解脱了。
他们又说,女孩结婚后就要生孩子,不生孩子就是不孝……
我不明白,女性存在的意义,仅仅只是为了这些吗?
我也才二十六岁啊——
不是四十岁,不是五十岁,不是八十岁,……
只是二十六岁,我的人生还有好多年,难道就要因为所谓的家庭和孩子,永远被囚禁在一个地方,没有绽放就凋零吗?
我讨厌嫁人,讨厌生孩子,我只是想过自己想要的人生,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不想生孩子真的是一种病吗?
他们为什么要把我送到这里,还在病房里贴这么多的图片?”
女孩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在这里,没有人帮助我,没有人听到我在哭泣,他们都说我病了,可是,我就只是不想让我的灵魂被禁锢在女性一生的剧本里,永远走不出来……”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没有人规定女性生来就需要做什么。”洛宁轻轻地拍打着女孩的后背,声音听不出起伏。“你是对啊,错的是他们,那些将女性模板化的人……”
每一朵花都有肆意绽放的权利,她们想开出什么样的姿态,由她们自己决定。
“帮帮我好不好……”女孩恳求地看向洛宁。“帮我结束这一切吧……”
“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洛宁微微凝眉。“或者,你想我怎么做?”
她可以杀了院长,可以帮助她们逃离这间病房,但是,女孩依旧会面对‘他们’。
“给我画一幅画吧……”女孩离开了洛宁的怀抱,看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小孩图像。“用我的生命为我画一幅画,至少给我活下去继续为了自由而奋斗的勇气。”
洛宁叹了一口气。
“生命的分量很重,我的笔锋承载不了这些重量,而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画家。”
“那就根据你的心意,送给我一幅画吧……”女孩看向洛宁的眼中满满的都是信任。
洛宁没有再说什么,从书包里拿出手绘本和上个世界唐萍萍送的笔。
说来也很是奇怪,这支笔无论她怎么使用,好像永远也用不完的样子,每次拿出来,都是最适合作画的状态,不需要削笔刀,不需要橡皮,每次作画的时候,灵感都是最强的。
徐文美和重晴的画就是最好的例子。
洛宁望向女孩,脑海中却是另外一幅画面。
碧蓝的天空,女孩坐在漫过她肩膀的花丛中。
密密麻麻的花开出的却是一张张小孩的图画,只有最贴近女孩的地方,开了一圈向日葵。
女孩的笑容和向日葵一起,迎着太阳,笑的那么灿烂。
“怎么会……”
洛宁从画中抽出神,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画那么多小孩的图画,明明她想画的是向日葵。
“这张画得不好,我再……”
“我很喜欢。”女孩接过画,脸上的笑容就像画中的向日葵一样。
一直关注着画的余婉却发现,在女孩碰到画的一瞬间,画中女孩的周围,一圈小孩的图画变成了向日葵。
随着女孩心态的转变,以画中女孩为核心,越来越多的图片被向日葵取代,缓慢却又快速……
“谢谢你,我会好好收藏的。”女孩将画珍重地抱在怀里,也抱着她期待已久的救赎和光。
离她最近的洛宁也看到了画的转变,她看看自己手中的笔,又看向自己的手,最后将其归功于是笔的功劳,释然地摇摇头。
“对于一个画家最大的肯定就是喜欢她的画,是我该谢谢你,你让我很有成就感。”
“我知道你们的来意,等到了那一刻,我会配合的。”女孩环视了一圈背景板的各位闯关者,最后目光又落在洛宁身上,郑重且真诚地自我介绍:“我知道你以后还会遇到许多我这样的人,但我却只会遇到一个这样的你,唯一的一个你。我叫许葵,向日葵的葵。”
她很想自私的开口,让洛宁记住她的名字,记住她这样的一个人,又觉得这样做会给洛宁增加负担,便仅仅只是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许葵,很高兴认识你……”洛宁没有介绍自己的假名字,只是朝着许葵伸出了挥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我的太阳,我在无尽寒冬中的唯一温暖。
许葵紧紧地握住了洛宁的手,那一刻,更多的图画变成了向日葵。
出了病房,已经是中午。
没有任何意外,喜北的病床也空了。
护士笑着解释病人的手术很成功,已经出院了。
屠戮者象征性地解释,受害者象征性地听。
双方都不会相信,却也不会挑明。
就像,闯关者们假装看不见,清洁工们从手术室里拖出来的垃圾桶上满是鲜血一样。
大家都知道,挑明之后意味着对立和危险,在最后一刻没有到来之前,双方都在积蓄着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