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
辛果果抬了抬手。
手指上长长的护甲，看起来都透着身为太后的威严。
吴贵妃柔柔起身:“谢太后。”
“翠竹，赐座。”
等吴贵妃坐下，辛果果才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这天寒地冻的，你身子不好，怎地又跑出来了？”
脸上带着慈爱。
吴贵妃拿帕掩唇，轻咳几声:
“想着许久未见姨母了，便来看看。我这身子，也不知还能见姨母几面。”
辛果果皱眉:“你也别想太多。好生将养着才是。如今小四也十三岁了，能开始议亲了，还得你这个当母妃的给他张罗着才是。往后有了孩子，你还得给带孩子呢。哪里就要死要活的了！”
吴贵妃听着这番话，眼中露出几分神往。
但想到自己的身子，又不由黯然:
“臣妾也想，只恐……”
“没有什么恐怕的。宫里太医常年调养着，你且好活着呢！别说这些丧气话。这人的身体最是神奇，你若常想着自己生病，便是没病，也要弱三分的。”
吴贵妃见她脸色不大好看，也不敢再说这些话，惹得她不高兴。
转而当真说起四皇子的事儿:
“说起小四，妾前儿听荣妃说，等过了年，就要给三皇子相看了。明年正好太子成亲，也算是喜上加喜了。”
“皇后怎么说？”
“这……妾就不知道了。妾没多问。”
吴贵妃低垂着头，不时轻咳两声，脸色一点点发白。
辛果果点点头:“明年小三就15岁了，小四也14了，你也准备准备，明年也开始给小四相看着。等相看好了，怕也得一两年呢！”
“喏。”
吴贵妃柔声应下。
她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大齐有例，皇子们的婚事，尤其是娶王妃的大事，惯来是由宫里的三巨头，也就是皇太后、皇上或者皇后来操办的。
哪怕她们这些嫔妃，很多作为皇子的生母，都没有掺和的权利。
更何况，她只是个养母。
荣妃是求了皇上的恩典。
她便只能来找太后。
目的达成，吴贵妃也没多待，又跟辛果果聊了会儿家常，说起了四皇子近来的学业，也聊了聊从宫女们那里听来的趣闻，便告退了。
辛果果等人一走，嘴角都忍不住抽了抽。
这后宫的妃子，果然一个个有八百个心眼子，还个个实心。
光是这么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她都觉得累得慌。
好在她如今已经是太后了，不需要去参加什么宫斗，平时也只有这些人讨好她的份儿。
不然，她不得活活累死？！
吴贵妃刚从慈安宫离开没多久，后宫各处消息灵通的，便都收到了消息。
皇后童氏扭着手里的帕子，跪在佛堂里，眼睛都未睁开。
她嘴里念着佛经。
听完贴身宫女的汇报，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
“由着她们闹去吧。总归这后宫不出什么事就好。”
宫女春雨见自家主子这副“万事不想管”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家娘娘心里苦啊！
明明是正宫，膝下的两个皇子却都夭折了。
如今的太子，还是先皇后所出。
还有个吴贵妃。
虽说是个妾，可到底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外甥女，膝下还抱养了四皇子。
其他妃位妃嫔膝下都有皇子。
倒显得自家皇后娘娘这个正宫，有些尴尬了。
春雨不再打扰自家主子念经，悄悄退了出去。
也没看见那位让她同情的主子，睁开眼睛的一瞬，眼底闪过的寒凉。
皇后只抬头看了一眼面前慈眉善目的佛像，便又重新闭上了眼，继续念诵经文。
*
荣妃处。
听见宫女的禀报，荣妃嗤笑了一声:
“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啊，心高气傲着呢！别看她身体不好，一副随时……可她想争抢的心，是一点儿没被影响啊！”
宫女满月疑惑:“娘娘的意思是，贵妃娘娘是为了跟您一较高下？”
“不止呢！四皇子的婚事，没交给德妃，反而交给了她这个养母。这些年，她跟德妃斗成那样，也不怎么理会四皇子，怎么就突然关心起四皇子的婚事了？要知道，这皇子的嫡妻可是十分关键的。”
在皇子们的夺嫡之战中，皇子们的妻族可是天然的派系维护者。
满月面露怜悯:“四皇子真可怜。”
荣妃却是又嗤笑了一声:“可怜什么？咱们的太后可不是糊涂人。”
满月又是一脸不解。
荣妃却没再跟她解释。
有些事，只能心知肚明，不能宣之于口。
太后娘娘虽是吴贵妃的亲姨母，可她同时更是皇上的亲娘，是皇子们的亲祖母。
这后面两个关系，哪个不比吴贵妃重？
这些年，太后娘娘虽不大管事，可一个能扶持八岁皇帝登基，在大齐刚刚建立起来的群狼环伺的境地中，稳住大局的人，又怎么可能没点儿手段？
吴贵妃和德妃之间的针锋相对，太后不可能不知道。
这几年任由她们闹，可不代表太后娘娘会允许她们祸害了四皇子。
没见四皇子虽然不被皇上重视，生母养母也不管，却能与其他皇子同等待遇，而不被下人欺凌吗？
这次，吴贵妃的算盘，怕是打错了。
而她嘛……
荣妃优雅地捻起一颗葡萄吃了起来。
她就等着看好戏好了。
*
德妃宫里，此时碎落了一地的瓷器。
十四皇子扁着小嘴，看着母妃狰狞的面容，不敢哭出来。
奶娘跪在地上，轻轻抱着他。
“贱人！”
德妃气得直骂吴贵妃。
底下跪了一地的宫人，个个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去，去皇子所，把四皇子叫来。”
宫人们虽然有些同情四皇子，但这会儿却也不敢违命。
只能应“喏”，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出去的宫人就回来了。
德妃没见到人，脸色又是一沉:“人呢？”
宫人吓得低下头:“娘娘，四皇子刚才就被太后娘娘宫里的翠竹姑姑叫走了。”
“哗啦啦！”
又是一大片瓷器被扫落在地。
“这个老不死的，就是专门给本宫添堵的！去慈安宫门口守着，四皇子一出来，就让他过来。本宫就不信，他能在慈安宫呆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