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母撇过头,抿着嘴,不说话。
这态度,分明是默认。
围观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满眼茫然。
“你知道这事儿吗?”
“我哪儿能知道?我比澈哥还小几个月呢!兴许我爹,我爷爷他们知道?”
“我看也不一定。你看村长爷爷,他看着,好像也并不知道。”
老村长确实不知道这事。
他疑惑地看着宋澈:“宋澈,你说这事,还有谁知道?”
总不能是信口胡说的吧?
老村长这么想着,可却没真怀疑宋澈撒谎。
毕竟,宋母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宋澈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件事。我大爷爷和四爷爷应该知道。”
宋爷爷一共兄弟八人,宋爷爷年纪最小,排行老八。
老二和老六早夭,老五年轻的时候滚下山没了,老七前两年也没了。
老三当年征兵走了,没几年就听人传信,说是死在了外面。
因此,如今兄弟八人,只剩下了老大和老四还活着。
大柳村里的村民,大多是其他地方的流民。
各姓杂居。
宋家相对来说,也算得上是村子里的大姓了。
毕竟,他们家人丁还算兴旺。
老村长是由上面任命的,对于村里各家各户虽也有了解,但到底接触不深,一些**事并不知道。
听宋澈这么说,老村长点点头:“柱子,你带几个人,分两路,各自去问问情况。”
柱子应声,叫了几个同村的人,便走了。
事情就此僵在了这里。
牙婆抖了抖身上的肉,不满地看着宋母:“我说,这人你是还卖不卖?”
宋母想说“卖”。
可这么多双眼睛看着,老四又闹出当初过继的事儿,她只能讪讪摆手:
“不卖了,不卖了。”
牙婆差点儿气得一个倒仰。
合着她这白跑一趟就算了,还被人跟赶畜牲似的往外赶?
她气得脸色铁青,但碍于这里人多,还是对方的地盘,她只能忍下这口气:
“好!那你把钱还给我!”
宋母捂着口袋。
老村长见状,瞪着她:“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还钱!”
宋母只能不情不愿地将刚刚捂热的银子掏出来。
牙婆一把抓过,确定了是自己刚才给的数量,朝宋母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心里暗想着,回头就让铁头盯着这人。
等她来县里了,看她怎么整治她!
宋母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人。
当然,她也并不在乎。
她这辈子得罪的人可不老少,她一点儿没在怕的。
直到后来去县城时,被人莫名其妙打了几顿,宋母都没想明白。
此刻,没了那二两银子,宋母只觉得心肝脾肺肾都疼得无以复加。
她瞪着宋澈,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一院子人都没再说话,只静静等着柱子等人回来。
那几人都是年轻人,跑得很快。
这会儿一个个气喘吁吁的回来,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柱子更是一边喘气,一边迫不及待开口:
“爷爷,没错!宋家大爷爷说了,这事属实。当年刚得到宋三爷爷的死讯没多久,澈哥就出生了。之后澈哥就被送到了八爷爷那儿。八爷爷当时便动了心思。几个老人商量过后,还专门询问了宋叔和婶子的意见。”
村里众人这下看向宋母的眼神都变得古怪起来。
合着,人家都不是你儿子儿媳妇了,你居然还好意思虐待人家?
宋母被众人看得心虚,她强撑着,瞪着众人:
“过继了又怎么样?我还是他娘!费尽气力生下的他,他就得听我的!”
众人白了她一眼。
“过继过继,过继过去就是别家的人了,还听你的?你咋不上天呢?!你要舍不得,就别答应啊!”
老村长都懒得说她。
周围瞅了一圈,冷笑一声,“这都大半天了,宋全是死了?”
众人一愣,随即哄笑出生。
这里闹了大半天了,可宋家硬生生一个人都没来。
可不就跟死了似的!
老村长哼了一声:“既然过继了,就别再贴着人孩子!”
“娘要说生恩,这是我欠娘的。这些年我带回来的银钱还有补偿金,我就不跟娘要了。毕竟,那补偿金原本就是我的买命钱。日后,咱们两家就别走动了。我怕我再见不到我的孩子!”
“最好如此!”宋母忙不迭答应。
既然以后都没钱送回来了,那就赶紧把这些人都赶走才好。
宋澈深吸一口气:“请!”
做了个请她出门的手势。
宋母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头也不回。
宋澈拱手,向老村长和众人道谢,一一将众人送出门去。
朱婶子这会儿也煎好了药送过来。
宋澈忙接过,道谢:“多谢朱婶子,劳烦您了。”
“嗨!不用客气。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照顾着果果,有事喊一声。”“诶!”
等送走朱婶子,宋澈垂眸看着手里的瓦罐,自嘲一笑。
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不在意了。
却原来,还是会难过啊。
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胸腔里的不适都吐出去,又深吸了一口气,宋澈这才抬脚进了屋子。
木木乖乖地坐在凳子上,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紧紧地盯着床上的娘亲和妹妹。
他的小手不时在娘亲和妹妹的鼻子下试探一下。
等感受到两人的鼻息,他又悄悄松一口气,继续盯着。
儿子的动作,带着紧张,却又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宋澈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木木别怕,你娘和妹妹都不会有事的。”
方才后来再没听到女儿的心声,原来是这小家伙睡着了。
木木点点小脑袋,可一双大眼却仍紧紧地盯着娘亲。
没有人知道,之前娘亲摔到头以后,他已经试过好几次娘的鼻息了。
他知道,人如果鼻子不出气,就是再也见不到了。
那会儿,他感觉不到娘的鼻息,才会哭的。
宋澈没再劝,走过去在床边坐下,一手端碗,一手轻轻将妻子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这才慢慢地一勺一勺地小心给她喂药。
好在妻子还有吞咽的本能。
一碗药很快便喂了进去。
宋澈给母女俩盖上薄被,牵着儿子的小手出门。
来到院子里,找了个木墩子坐下,他将儿子搂在怀里:
“木木,爹爹回来了,别怕。以后,有爹爹保护你,保护娘亲和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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