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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西凉路线

    南面的城父由北中郎将朱序率军一万五千万驻守。

    陈安、陈顾、王恭、谢琰、郗恢等率剩余七万人马坐镇谯郡。

    (含从庐江郡北上的兖州军)

    做完人事安排和兵力部署,陈望缓和了语气,环顾左右,把眼睛停留在朱序身上,用闲聊的口吻,轻松地问道:“次伦,你的家眷什么时候到?我还要为韩老夫人接风呢。”

    朱序在座榻中躬身施礼,朗声答道:“禀平北将军,家母及妻儿回信,言及半月内动身来谯郡。”

    此言一出,在座众文武皆面面相觑,然后各自思忖起心事来。

    大家都不是笨人,迅疾想到了自己,这是陈望在试探我们的忠诚度啊,如果把家眷接到谯郡,就是表明与兖州共存亡的决心。

    陈安缓缓道:“末将的家眷也在下月来谯郡。”

    陈望转头看着陈安道:“如此,谯郡又热闹起来了,哈哈,我也动员大娘过来。”

    桓伊、江绩、毛安之也纷纷发言,表示回去就给家人写信,商议来谯郡之事。

    陈望很满意地露出了灿烂的笑容,他知道他这帮国子学同学们动员家眷来有一定难度,谢琰、王忱、王恭等人的父亲都是朝廷大员,其他人也是勋贵重臣。

    释放出这个信号就行了,做不做那是他们的事情了。

    哈哈,反正将来直接会和他们的考评升迁挂钩,他们都会认真思考这件事的。

    只见顾恺之在座榻中高声道:“卑职也已写信给家父,家父当年曾在中军将军(殷浩)、安西将军(谢尚)、太尉(陈谦)麾下从军,对淮北及谯郡甚是思念。”

    陈望听大娘、陈安都提及过顾恺之之父顾悦之,初为殷浩北伐时的谋主,殷浩败后又随谢尚北伐,被倚为智囊,谢尚回京任尚书仆射后短期跟随过父亲。(上部书《东晋五胡风云录》有过详细记载,因各种原因下架,有想看的读者可以在头条或者百度搜索书名,可以观看。)

    于是做出了夸张的惊喜表情,抚掌大笑道:“好,好,长康,叔父大人乃淮北勋旧,屡立战功,可以说淮北的砖瓦草木都有他老人家的汗水,他若能来,是谯郡一大幸事,我当亲自设宴迎接,哈哈哈……”

    边笑着,边敲击着案几,转头对文采斐然的羊昙道:“羊文学,命你回去写一辞赋,叫……就叫《北归谯郡赋》,在淮北诸郡、县中张贴散发,我们做官长的家属都来了,何愁百姓不来?”

    羊昙赶忙起身领命。

    最后,陈望这才把密诏的事向大家公布了,他直言不讳地道:“国宝大人昨日下午在后院中向我宣读了陛下密诏。”

    众文武一听还有密诏?

    赶忙齐齐看向了陈望,等待他的下文。

    只见陈望面容整肃,沉声道:“陛下命我作为大晋特使,前往凉州——”

    “啊…….”众文武一片惊呼声,在整个大堂中炸开了锅。

    “平北将军要走吗?”

    “这才刚刚收复淮北,如何使得?”

    “淮北不可一日无公啊……”

    “凉州那可是远在陇右,身处氐贼包围之中,万分凶险啊。”

    “我们得一起上表,挽留平北将军!”

    ……

    陈顾从座榻中腾地站起,挥手道:“平北将军绝不能走!”

    “诸公差矣,”陈望摆手令陈顾坐下,慷慨陈词:“古人云: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凉州虽处偏远,但亦是大晋国土,率土之滨莫非王土,陛下垂怜凉州子民性命,遣我前往助西平公张天锡抵御氐秦进犯。我意已决,择日动身,此去虽千难万险,纵然粉身碎骨也不负圣上所托!”

    众文武皆为陈望这份掷地有声的话语所震撼,发出一片唏嘘的感慨声。

    “平北将军真乃豪杰也。”

    “大晋第一忠臣非平北将军莫属。”

    “远可比周公,近可比祖车骑啊。”

    ……

    陈望要的就是这些话,心道,我此行彰显对晋室忠肝义胆,很快会为天下尽知,如果将来万一有司马曜对不起我,那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只见羊昙一脸悲愤地道:“如果平北将军真要去,卑职一定再写一篇《定凉赋》,令天下人皆知平北将军不畏艰辛,舍生忘死,尽忠大晋!”

    “羊文学言重,言重了,哈哈哈……”陈望谦虚着笑道。

    他心道,想什么来什么,羊昙不错,不错啊。

    于是抬起双手来,示意大家有话要说,接着平静地道:“方才淮北诸事已经安排妥当,我等凉州使者前来,商议后就动身,下面,我宣布一下任命。”

    大堂上一片肃静,落针可闻,都竖耳倾听起来。

    “我走后,由伏波将军、中宿县男陈顾掌兖州刺史大印,代行使刺史之权,望诸公恪尽职守,尽心尽力辅佐,犹如我在一样。”

    顿了顿,他拔高了声调,语气严厉地又道:“前将军陈安主管军事,长史王恭主管政务,别驾郗恢主管谯郡郡衙日常事宜,如遇大事,你们四人需一起协商通过,方可执行,切记!”

    陈望的犀利眼神从四人脸上一一划过,四人极为不情愿地站起身来,躬身施礼道:“末将,遵命……”

    “古人云:君要臣死,臣不死是为不忠;父叫子亡,子不亡则为不孝。我们食君禄,忠君事,抗旨不遵乃不忠不孝,如此苟活于人世,有何意义?诸公请勿要在言!”

    陈望高亢带有些许的声音在大堂中来回飘荡,众人听着,很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既感动又为之心痛。

    停了片刻,陈望最后道:“诸公按照刚才的安排各自去准备吧,这几日我还在谯郡,有事可直接来禀报与我,前将军、伏波将军、王长史留一下。”

    众文武一起起身,躬身施礼,默默地离开了大堂。

    待众人走后,陈望招呼三人道:“我们中堂说话吧。”

    说罢,转身向屏风后走去。

    陈安、陈顾、王恭三人尾随在后,跟着向中院走去。

    来到中堂上,陈望在中间座榻坐下,命亲兵给三人上茶,笑道:“兖州就拜托三位了。”

    刚坐下,陈顾抬手把进贤冠摘下扔在一旁地上,怒气冲冲地道:“我可不当这个代刺史啊,请兄长收回成命,不要去什么凉州。”

    “二弟,休要意气用事,我都说了,这是今上的诏命。”陈望微笑着站起,从地上捡起他的官帽,吹了吹灰尘,放在他的案几上。

    王恭埋怨道:“一个区区凉州,远隔数千里之遥,可有可无,本就形同割据,陛下为何定要平北将军前往?”

    “不可妄议圣上,孝伯,我走之后,淮北重担就交给你们三人了,切勿疏忽啊。”陈望回到座榻中坐下,郑重地道。

    陈安知陈望去意已决,双手扶着案几,问道:“长公子此行带多少人去?”

    “我昨日就考虑好了,周全、柏华、顾恺之随我前去,然后叔父再给我安排八名骁骑营精明干练之士便可。”陈望毫不犹豫地道。

    陈安把头低下,陷入了沉思中。

    陈望对王恭道:“我倒是不担心苻融率军再来,孝伯,方才在大堂上说了,如今重中之重是淮北劝课农桑,大兴水利和道路房屋修葺,把你留下就是再嘱咐一下,叔父主掌军马,这方面就交给你了。”

    “卑职定不负平北将军所托,请放心。”王恭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陈望,满眼都是不舍,“那……那你一路可要小心啊。”

    陈望拍了拍王恭的肩头,郑重地点了点头,再嘱咐道:“孝伯,民心最重要,切记切记!尽力做到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则民心安定。

    王恭整肃衣冠,庄重地躬身一揖到地。

    陈安从沉思中抬起了头,问道:“长公子的路线规划好了没有?”

    “昨日我已初步定好,留下你们就是再商榷一番。”陈望瞟了一眼陈顾,见他还在生闷气,于是笑道:“二弟,待会再找你说话,咱们先研究地形,此去往西我只到过洛阳。”

    说罢,陈望吩咐亲兵取过一张淮水以北的巨大地图,铺在中堂的地上。

    四人脱掉鞋子,站在了地图上,一起端详了起来。

    王恭蹲下身子,手指着抱罕(今甘肃临夏回族自治州临夏县东北)道:“此地图有些陈旧,太和二年(367年)王猛、杨安率军进攻抱罕地区,张天锡亲率大军驰援,被王猛大败,这里现属氐秦。”

    说着,他在抱罕周边用手指画了个圈,又道:“包围我们谯郡的氐贼青州刺史彭超当年就是凉州刺史,镇守抱罕。”

    陈望向王恭投去了赞许的目光,心道,他看来也是经常研究地图,是个有作为且心细之人啊。

    “如果抱罕已属氐贼,岂不是要非走长安经萧关了?”陈安手托下巴,蹙眉道。

    陈望也蹲下身子,用手指划出一条线路, “昨日我看地图还想绕过长安,从宛城(今河南南阳市宛城区附近)入伏牛山,经析县,武关(今陕西商洛市丹凤县附近)、商县、上洛(今陕西商洛市附近)进入崤山南再到蓝田,过灞水,到鄠县、郿县、陈仓,出散关(今陕西宝鸡市西南大散岭),经渭水直上天水、南安,过了狄道(今甘肃定西市临洮县)就是抱罕了。”

    “这无疑是最安全的路线,也是最近路线了。”王恭点头道。

    站在旁边一直没开口的陈安凝神琢磨着道:“如今凉州东陲和氐秦以黄河为界,河西为凉州,只能出萧关(今宁夏固原市附近)向西北,在鹯阴县(今甘肃白银市靖远县附近)过黄河进入凉州武威郡的祖厉县(甘肃白银市附近)了。”

    陈望叹道:“山河四塞,百二秦关,名不虚传啊,出关中总躲不过这两处险关。”

    “何谓山河四塞,百二秦关”在一旁插不上话,阴沉着脸的陈顾,突然好奇地问道。

    陈望站起身来,解释道:“西面萧关、散关,东面的潼关、武关,是为四塞,而关中北边是黄土高原,南边是秦岭横亘,山川环抱,更兼黄河围绕,阻山带河,得天独厚,古人云百万大军攻关中,只需两万人足以拒之。”

    “那我随你一起去,更加稳妥一些,总之你一走,我也待不下去。”陈顾倔强地嘟囔道。

    陈望没有搭理陈顾,继续盯着地图道:“如此就从父阳、阳夏(今河南周口市太康县附近)一路西出,到许昌再转西北出函谷关(河南三门峡市灵宝市函谷关镇附近),再向西北走蒲阪(今山西永济市附近)过黄河,经安定郡(今甘肃庆阳市周边)可达萧关,再按叔父所讲,鹯阴县过黄河进入祖厉县。”

    陈安点头道:“是这个路线。”

    公元374年5月陈望西行路线图

    几个人又细细地反复研究商讨了一个多时辰,只见王国宝从后院打着哈欠走了进来。

    一见四人光着脚站在地图上,顿时猜到了几分,心中暗喜,陈望这小子决定要去凉州了,哈哈。

    于是明知故问道:“几位,在这儿研究什么呢?卑职能否帮得上?”

    陈望从地图上走下来,穿上靴子,答非所问道:“国宝大人昨夜没睡好吗,何不再休息休息呢。”

    “无妨,无妨,哈哈,”王国宝干笑两声,走到座榻前,边与陈安等人见礼,边叹息道:“唉……头一次出远门,换了地方睡不着喽。”

    陈望命亲兵把地图收好,向陈安和王恭道:“我和钰之去英烈祠拜祭一下毛宝将军、封厉都尉,二位在此陪同国宝大人。”

    “啊……哈哈,不必,不必,几位公务繁忙,我自己闲逛一下便可。”王国宝笑着摆手道。

    王恭在国子学时就对王国宝颇为厌恶,现在听陈望吩咐,忍住不快,撇嘴道:“钦使大人还没用早饭吧,正好我也没吃,一起吧。”

    说罢,也不管王国宝同意与否,命亲兵去准备早饭。

    陈望和陈顾告辞王国宝,向郡衙外走去。

    来到大门外,有亲兵把紫骅骝和大宛马牵过来,陈望带着陈顾和几个亲兵向西门奔去。

    不多时,来到西门下二人把缰绳扔给亲兵,上了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