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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盐的事好商量,关键是怎么分账?”朱元璋笑眯眯地询问。

    “要不,咱爷俩五五分成?”朱寿小心翼翼地提议,见爷爷脸色不太对劲,赶紧改口,“或者您六,我四?”

    瞧见爷爷依旧不满意,朱寿苦着脸解释:“爷爷,这比例已经很可观了。”

    “利润虽高,但官面上的关系得打点好。我琢磨着,给官府交七成利作为税款,您拿两成,我留一成。”朱寿胸有成竹地说,“只要跟官府绑得紧紧的,哪怕是凉国公亲自来,官府也会保我们平安。”

    朱元璋被这个分配方案惊得几乎立刻点头赞同。

    这小子精明得很,一成利润就抵得上普通青盐的收益了。

    他细细一想,朱寿确实有头脑,知道得罪了蓝玉的义子,只能借官府的威势自保。

    若有人主动提出交七成利润作税,他才不在乎盐卖多少钱,价越高,国库越充盈。

    何况朱寿这里实际上是九成,七成公开,另两成私下归爷爷,朱元璋心中暗赞不已。

    “唉,世道刚安生没几年,有些人就开始无法无天了。”

    朱寿忧虑地摇头叹气。

    他担忧的并非蓝玉个人,而是整个大明的未来。

    靖难之役后的永乐盛世虽辉煌,但靖难期间的破坏力不容忽视。他能救自己,救爷爷,却无力拯救天下百姓。

    历经两千多年演变,某些制度已显陈旧,亟待淘汰,而明朝或许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首要之务,便是引起朝廷的关注。

    如今不是韬光养晦的时候,爷爷背后有强大的后台,朱寿担心后续事态会牵连到他。

    朱元璋默默无言,内心虽不愿处置蓝玉,但对违法之人绝不手软。西南战事基本平定,是时候召回蓝玉了。

    李善长在一旁看着这对祖孙各自心事重重,暗自感叹:“果然是血脉相连啊。”

    …………

    家中,专注于农事的刘三吾正蹲在田间,拨开土壤查看土豆的生长情况。他未随朱元璋一行外出,而是留守家中,顺便观察朱寿的耕作经验。

    晚餐由朱寿精心烹制,是热气腾腾的火锅,特意从市集买回新鲜的牛羊肉。朱元璋等人首次见到这种吃法,红亮滚烫的锅底香气四溢,引得众人直咽口水。

    “这不就跟北元那边的涮羊肉似的?”朱元璋打趣道。

    “其实早在先秦时期,就有以陶器烹煮食物的记录。”李善长纠正他。

    “南宋林洪所著《山家清供》中,亦有关于涮兔肉片的描述。”刘三吾补充。

    “不过我这锅底配方可是独家秘制,诸位尝尝。”朱寿说着,将锅中的牛肉卷投入翻滚的牛油汤中。

    待肉色转变,熟透之际,放入调料碗中轻轻一蘸,既降温又裹满各种香味。

    送入口中,肉香、酱香、香料香与辣椒的辣味交织在一起,让朱寿的味蕾仿佛欢快起舞。

    朱寿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细细品味。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效仿。尽管这不是朱寿初次品尝火锅,但这顿饭却是最为热烈、温馨的一次,让他首次感受到家的氛围。

    三人吃得满面红光,汗流浃背,还不忘互相争抢,尤其是爷爷,那副霸道劲儿让人忍俊不禁。

    “别以为你岁数大我就得让你,后面肉多的是,自己动手切!”

    “你别乱搅和,都给你挑干净了!”

    “老刘,快下菜呀!”

    看着三人拌嘴的场景,朱寿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翌日清晨,被院内嘈杂声扰醒的朱寿,望向窗外尚显蒙蒙的天色,不禁打了个深深的呵欠。

    院内,蒋瓛正领着手下搬运货物。

    “蒋叔,爷爷呢?”朱寿问道。

    “老爷已经回去了,商会事务繁多,他需处理。这些都是您要的粗盐和矿盐,往后每日都会送达,我雇佣的帮手也已到齐。”

    蒋瓛将一只大木箱稳稳放下,拭去额角汗水,喘息间答道。

    “哦,对了,昨日那伙人,官府如何处理了?”

    朱寿忆起昨日那个嚣张跋扈的富家子弟,便顺口问了一句。

    昨日,爷爷命蒋瓛他们将那些人押送至官府,今晨归来意味着问题已然解决。

    “官府查明,此人乃惯常仗势欺人之徒,已施以八十杖刑,此刻怕是在狱中连腰都直不起来。”

    蒋瓛笑着回应。

    “官府动作这般迅速?”

    朱寿原以为此事定会纠缠一番。

    凉国公家势力非同小可,爷爷尚且无所畏惧,其背后势力显然更胜一筹,此地知州怎敢轻易得罪这两方?

    看来,确有清正廉明的官员存在。

    蒋瓛亦颇感无奈,毕竟在皇帝亲自下令之下,他们尚未动用锦衣卫的严刑拷问,那纨绔子弟便已全盘托出。皆因眼见四万两银子,贪欲横生。

    随后,他又供述了诸如强抢民女、欺压良善等一连串罪行。

    锦衣卫连夜查抄了蓝玉义子的家,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蓝玉的义子们何其荒诞。

    朱元璋急于返京,便是因此事所致。

    “你们劳累一夜,我先煮些早饭吧。”

    朱寿升起大锅,熬制了一大锅香浓的皮蛋瘦肉粥。

    目睹朱寿亲自为他们盛粥,蒋瓛感动得几乎落泪。

    他们虽身为锦衣卫,实为皇帝近卫,却常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危险系数极高。

    皇上从未如此待他们。

    他们虽是皇权手中的一柄利刃,却也有自己的思想,更愿被明君驾驭,如此,身后留下的便不会是恶名。

    或许,他可向朱寿示好。

    然此事需徐徐图之,皇上曾言朱寿思维异于常人,他不可贸然献媚。

    “趁热吃吧,你们辛苦了。”

    朱寿也给自己盛上一碗,与那群壮汉一同蹲在旁边,吃得满口生香,意犹未尽。

    目睹朱寿如此体恤下属,蒋瓛心中那股信念愈发坚固:眼前的朱雄英,假若一切顺利,必将是未来大明王朝的第三位帝王。

    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他深知不能轻易与任何人亲近,否则便是触碰了禁忌。

    他们虽是皇权手中锋利的刀刃,但这些刀亦有其思想,更愿被明智的君主驾驭,如此方可避免留下恶名。

    或许,他可以尝试向朱寿释放善意,但须步步为营,毕竟传闻这位孙儿思维独特,拍马屁需谨慎。

    “吃完饭,你们先歇息片刻,下午再继续去卖盐。”

    “遵命,少爷。”众护卫回应。

    朱寿捧着碗离开,心中疑云愈浓。

    这些人怎么看都不像普通的护院,个个身形魁梧,联想到祖父的背景,他们极可能是在战场上历练出的精英。

    让他们来协助制盐,简直是大材小用。然而,如今也别无良策,贡盐已声名在外,难免引来有心之人觊觎其秘法,唯有倚仗这批人严加守护。

    蒋瓛对他而言已是熟面孔,身手不凡,找个时机切磋几招,昨日未能尽兴,今日颇感手痒。

    刘三吾与李善长也相继起身,二人似乎昨晚交谈甚久,此刻面容疲倦,竟比朱寿显得更为困顿。

    用餐时,李善长仍不时打量朱寿,忽而开口问道:“朱寿,你今年十五岁,你爷爷可曾为你议过亲事?”

    “没有啊,怎么了?”朱寿不明所以。

    “我家族中有一女……”

    “你哪来的闺女!你弟弟早没了,寿儿啊,别听他瞎扯,他家就俩孙子,年纪还都比你小。我家倒有一位才貌双全的姑娘,尚未及笄,精通诗书……”

    刘三吾勃然大怒,昨晚刚流露出欲结亲的意愿,今早就被这老家伙抢先一步。

    朱寿对此事并无太大兴趣。

    一则,现世并未出现诸如四大美女、四大才女之类的绝色佳人,若有,他倒想试试缘分;

    二则,他也想体验一番何谓门当户对,料想祖父对此自有考量。

    以祖父的古板性子,若他胆敢提及自由恋爱,只怕要遭一顿好打。

    趁现在多积累些资本,甚至可等到投奔朱棣后再议婚娶之事。男子四十尚属风华正茂,他才十五,何必急于一时?

    午后,朱寿换上短装,开始忙碌制盐。待至正午时分,忙碌了大半天的朱寿向休整完毕的蒋瓛演示提纯盐的工序,正是这关键一步,使得寻常盐瞬间身价倍增,每斤售价高达五两银子。

    众人围聚观看,面对这如魔法般神奇的转变,无不瞠目结舌。

    “少爷,就这么简单?”蒋瓛一脸困惑,原以为会是个复杂繁琐的过程。

    “看似简单,实则需丰富的经验支撑。”朱寿淡然回应。

    上午,李善长与刘三吾仍在门外那半亩田地里劳作。刘三吾本打算就此定居,但翰林学士的职责在身,家中妻儿还需他养活,长久不归,怕是家中要闹翻天。

    于是,午餐过后,刘三吾踏上回京之路,留下李善长留守。

    李善长凝视着门外那片生机盎然的田地,心中的震撼远胜初来之时。

    若刘三吾所言非虚,这片土地上生长的土豆,其价值远超贡盐。

    一旦全国推广种植,哪怕仅拿出全国三百万八千顷耕地的十分之一用于种植土豆,粮食产量也能猛增三四成。

    光是想象这一场景,李善长便激动得全身颤抖。

    这一切,皆源于朱寿的慧眼识珠。只要此法得到验证,无论朱寿是否能登上帝位,民间百姓都会铭记他,为其建庙祭祀。

    换言之,只要朱寿不是愚钝之人,朱元璋定会将其召回京师。

    朱标之后的太子之位已无悬念,朱允炆根本无法与之争锋。何况,朱寿本就是嫡长子。李善长暗自惋惜,倘若刘三吾家中能诞下一女,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