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侧过脑袋，透过那道缝隙，看见两人里除了眼睛变红的男监督员，另一个女人有着一头鸦黑的大波浪，和身上的黑色工作几乎融为一体。
是莫姐。
莫姐今天本该是晚班，江霁昨天拒绝了她的换班要求，她还是和其他新员工换班成功了。
这样言笑晏晏，能迅速和人打成一片的自来熟大姐姐，只需提供一些没什么用处甚至错误的信息，就能迅速获得新人和实习生的信任。
红衣监督员和莫姐？
江霁看见两人迅速抱在了一起。
哦莫哦莫。
这是无意撞破了办公室恋情？
男监督员这就是莫姐的男友？
“进入……制造室……无法晋升。”
“内圈需要……更多的……红眼设备。”
他们耳语的声音很低，断断续续传到江霁耳里，她往里面缩了缩，竖起耳朵偷听两人的对话。
好在两人很快结束了悄悄话时间。
莫姐靠着男监督员，给他打小报告，说了有哪些新员工已经出现了红眼的症状。
幽幽叹了口气：“老金是被王哥他们在水杯里加了料，是小美看见了给我说的，可怜老金坚持到现在没有吃鸟饲料，还是离晋升只差一步。”
虽然是惋惜的语气，却藏不住幸灾乐祸。
莫姐维持着她的知心姐姐人设，和新老员工的关系都不错，知道不少办公室八卦和阴私内幕。
江霁躲在门后，旁听到了不少内幕，差点儿怀疑这到底是红眼大楼？还是红眼病大楼？
江霁听到了红衣监督员没有感情的声音，透着不理解：“外圈可以一直摸鱼，不用担心吃住问题，就算电视城人员冗余，压力和责骂也甩不到你们身上……我真羡慕你们，你们却想加入内圈没完没了的加班和开会，互相甩锅和dedlne？”
莫姐呜咽一声，语气酸溜溜的：“你们已经进入内圈的当然可以说风凉话，可我们就是被圈养的耗材，老旧损坏，反应速度和视力跟不上的，就被辞退驱逐，好一点的被修道院收留，不好的就等着被灰楼处理，还不知道身体被分成多少块……”
“那次只是意外。”
红衣监督员搂住她的腰，双手开始不安分摸索，莫姐却没有兴致，还在和男友抱怨：“有一次就有二次，等到眼睛报废也会被淘汰……”
新村电视城是一座围城。
外圈员工拼了命地想挤进去。
内圈的员工站在高处，觉得他们不知足。
红衣监督员想了想，提醒女友：“领导今日在群里夸了个新员工，你注意下她的墨水量。
很可能会上这次的晋升名单。”
“凭什么……嘎嘎！凭什么！
“老员工还没有晋升，新员工凭什么晋升！”
莫姐尖利的嗓音混着几声粗粝的鸟叫，她的身影摇晃时，工作服里透出一缕诡异的幽蓝色。
红衣监督员惊讶：“你的墨水又少了。”
莫姐咯咯咯笑，声音娇滴滴的：
“只剩最底下的那层了，等彻底耗尽墨水，我就能提交申请了。红墨水只能用这种方式消耗，电视城就是鼓励我们用这种不正常的手段晋升呀。”
红衣监督员嗯了一声：“等到这一批员工差不多成为乌鸦，那些项目负责人会来选拔。
你可以提前做好准备。”
“亲爱的，你真好～”
双方耳语厮磨了一阵。
他们在这里说了近二十分钟的肉麻情话，江霁腿都站麻了，终于等到他们换个地方约会。
等到两人离开，江霁才从门后出来。
接下来的路顺利了许多，很快，江霁来到了红眼大楼的大门口，现在是怪谈里的黑夜，和白天见到的浑然不同，没有一丝光源，黑漆漆的一片。
世界陷入了沉寂，安静到能听到心跳声。
难怪规则里说红眼大楼外很危险。
什么也看不见了，当然危险。
江霁将手伸进黑暗里，这下手也看不见了，身后红眼大楼的光源也照不进这片粘稠的黑暗。
她想了想，闭上眼。
眼底的金色瞳环骤然点亮。
先知之眼，让她的夜视能力得到一点改善。
那双眼眸微微发烫，红眼大楼外的世界表面看似静谧死寂，实则游弋着数不清的诡异，鬼影前后重叠，才会形成这片浓烈到凝为实质的黑暗。
这些诡异排布得比红外感应还密集，门口游荡着至少三只鬼影，后面就看不见了。
隔绝了她的视线。
这么直接出去，活不过三秒。
江霁不再保留精神力，直接动用「预知未来」的能力验证，一遍一遍试错出正确的路线图。
将路线记在脑海里后，才踏出红眼大楼。
外围这些怪谈的上空像是烟囱般给电视城输出黑沉的阴气，将这片夜空染上了沉凝深暗的雾。
迎面一阵血雾拂面而来，冰凉的气息落在脸上，湿湿粘粘，仿佛鬼域舔了一口似的恶心。
她隐约听见了兴奋的咕叽咕叽声。
江霁一从红眼大楼出来，就如同按下了什么隐藏开关，那些不成形态的诡异在空气里流动起来。
她脚步不停。
看不清黑暗里的那些东西长什么样，只是凭着试错出来，又记在脑海里的行动路线拔足狂奔。
当那些形状狰狞，时而收缩时而膨胀的鬼影摸黑扑来时，江霁已经提前预判，闪身躲过去。
如果这时有其他人在场，就会发现她甚至全程没有睁开双目，却能够躲开身后伸来的鬼手。
黑暗里的鬼影让人烦不胜烦。
江霁将速度提到极致，赶上了大学生八百米的平均水平，好在这些鬼影的移速也不快。
它们看似是在黑暗里无规则地游荡，其实互相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会靠得太近。
这给了江霁机会。
她仿佛在玩神庙逃亡。
左闪右躲，绕来拐去，前倾后仰。
晚一秒就是诡异爱的抱抱。
终于在体力快要耗尽之前冲进了灰楼。
灰楼是一对完全对称的双子楼，两栋楼的外观完全一样，中间有条连廊连接着两栋楼，江霁选择了其中一条周围的诡异较少的楼栋冲进去。
灰楼里和外面看到的那些密集招牌一样，都是里面都是违规搭建一个个小单间，非常混乱。
这里和新世界公寓差不多，房屋面积却比公寓更小，鱼龙混杂，生活着各色人种。
楼内各式店铺应有尽有，各种各样密密匝匝的牌匾，五金钟表，食肆，廉价宾馆，小卖部，外汇兑换，办假证……里面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各种非法合法的业务都能在这里找到。
江霁甚至还看到了宗教慈善组织成员，在过道里支起了个小摊，发放免费的牛奶和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