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那些在白天不见踪影的黑色小虫又出来活跃了。
它们漂浮在空气中，就像是夏夜总能在路灯下那一团一团盘绕着的蠓虫。
这些黑色虫子比那些喜欢聚集成团的蠓虫还要细小，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楚修宁在黑色小虫刚出现时先出了趟门，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
浑身黑气笼罩，脸色明显苍白了不少，足够装下一个成人的停尸袋里填的鼓鼓囊囊，怎么看都像是变态杀人狂的碎尸现场，他回来后就埋头扎进房间里，几个小时没有动静。
等他准备好足够的药丸，江霁和他一起在漆黑的夜色里出门。
第一次她果断拒绝了夜探婴儿塔，但楚修宁说：“你留在医院我不放心。”
江霁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这家伙会突然这么好心？
楚修宁放下手里的笔，将一只染血的纸鸢丢到桌上。
在他的示意下，江霁伸手把纸鸢拆开展平。
上面是两行不同的字迹，用血写的。
其中一方连笔较多的狂草字体，看着莫名的眼熟。
[楚修宁：你组员在我手上。]
[应淮：婴儿塔？]
[楚修宁：嗯。]
[应淮：保护好她…]
[楚修宁：一支细胞修复剂，3血。]
[应淮：的身体。]
[应淮：打个折，兄弟。]
江霁：“……”
一定要分得这么清楚吗？抠不死你。
江霁冷漠道：“最后一句话可以不用说的。”
漫画里提到过楚修宁的天赋能力之一：
折纸鸢。
以诅咒作为引子，只要拿到对方的血，纸鸢就能在任何时候找到对方。
异能者的血也可以用到其他更恶毒的诅咒和恐怖邪异的降头术上，没有几个人愿意。
“折纸鸢。”江霁一语道破了对方罕见的天赋能力，“你居然能拿到应淮的血。”
“还是多亏了你。”楚修宁眼眸微亮，笑得温文尔雅，“上次配药的报酬。”
他拿起笔，继续在夜班值班表上书写，“我对你的运气不太有信心。”
“你在的地方总是不缺诡异和危险，或许你死不了，医院里的其他人可不一定。”
“虽然不知道完美通关的条件，但是第一天就让你把他们坑死，应该不是聪明的做法。”
江霁：“……”
敢情是觉得她在医院里，其他人有危险？
你清高，你阴阳怪气，就不信你运气能有多好！
白天的婴儿塔看起来就是个简陋的焚化炉，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第一日的诅咒浓度还没有达到顶峰，今晚是靠近婴儿塔寻找线索的最佳时机。
小儿村也和白天看到的普通村庄不一样了，村子上空汇聚着一片黑压压的虫子。
虫群太过密集，在夜色下如同乌云罩顶，是密不透光的黑暗，也是近在咫尺的压迫感。
这片鬼域里，这些虫子无处不在。
村子里一盏灯都未亮起，没有人烟，没有生气，一座荒村。
夜里的田坎也变得比白天更窄了，夜路不好走，一不小心就容易掉下去。
两边种满庄稼的肥田似乎一下子变得很深，深不见底。
江霁总感觉到田里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他们。
楚修宁走在前面，他脱下了白大褂，白衬衣配休闲裤。
背影看着更像钢琴家了，修长的手指在空气里期待地跳动着。
她们沿着田坎走了半天，好像越走越偏，往前已经瞧不见婴儿塔，回头也不见医院大楼。
“鬼打墙？”她的自言自语，被楚修宁听见。
“鬼遮眼。”他回答。
鬼遮眼是刻意遮挡住人的视觉神经，让人忽略掉眼前的危险。
鬼打墙是制造一些幻象，让人觉得面前有障碍物，绕向错误的路。
鬼遮眼和鬼打墙都混淆了，看来江雾的力量已经退化的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楚修宁反而失去了兴趣。
衰弱期的灵魂，远没有巅峰状态的精神体剖开的声音美妙动听。
指尖放下，心如止水。
“从现在开始，踩着我的脚印走。”
“哦。”江霁在他身后弯了弯唇。
她可不信楚修宁这个阴暗病娇男，对这样的人而言，不论是和应淮的交易，还是医院里那些异能者，甚至他自己，都比不上一次完美的解剖带来的快感。
她们走了这么久，楚修宁不可能没发现鬼遮眼，但他什么都不做，就这么一直走下去，江霁很快反应过来，他又开始犯瘾了，很可能打算寻一个地方来对她动手。
她踩着楚修宁落下的脚印，很快，一座灰暗陈旧的塔重新出现在她们眼前。
这些一到夜里就泛滥的黑色虫子，很可能和小儿村这些年生不出男婴有关。
江霁一直觉得之前她们听见的通关条件很奇怪。
那道死气沉沉的声音并不是和导语一起出现。
是在江霁二人接近小儿村，看见村口的古家父子三人时才出现的。
那道声音里，只有念到“完美评价”时才出现声音被干扰，模糊不清的咔咔声，另外三个通关评价都很清晰，这是可以理解为“完美评价”的难度更高，需要自己去摸索通关的具体条件。
但这样就太顺其自然了。
这些怪谈最喜欢给人类挖坑。
如果【及格】【良好】【优秀】代表的都是为其中一方服务。
而刻意被模糊处理的完美评价，代表的其实是被压制的另一方。
这样的话，这个怪谈会不会从来都只有唯一解法？
从这个角度再去回顾已知的前三个通关要求。
1.请帮助小儿村村民找到病因。
2.请帮小儿村治好怪病，你将得到他们的感谢。
不论是治好怪病，还是找出病因。
服务的都是村民一方。
这个站点叫“婴儿塔”，出没于坞海市。之前也有坞海的异能者进入这里，他们应该对婴儿塔的过往更清楚才对，但他们也没能从婴儿塔怪谈里活着出来。
江霁猜测，如果她现在跑到古村长面前，告诉他这一切都是婴儿塔在作祟，村子里的怪病源于那些枉死女婴的诅咒，她可能会和那些坞海异能者一个下场。
这么看来，存活七天这个条件也不可信了。
她们必须在七天内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