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霁掏出手机看了看,信号已经被屏蔽掉,电量也即将告急。
眼前的街道崎岖而不平整,仅能容纳一辆轿车经过,并不是笔直畅通的一条道路。
低矮的房屋错落排布,毫无美感地屹立着,这条幽寂长街便如同毒蛇盘旋向前,没入黑暗。
两侧的建筑颇具年代感,普遍是一层或者两层,砖瓦大多残缺破碎,风声呼呼地穿堂而过,只有遥远的几栋崭新一些,是比较少见的三层楼房。
要说这些房屋的共同点,就是门前都挂着白色的灯笼,远处的建筑在这些灯笼的点缀下,灰暗的墙壁上出现一块块模糊而惨淡的光影,无处不透着无人居住的荒废破旧之感。
只有寥寥几家屋舍,鲜红的灯笼挂于门边,在一片白灯笼里,像是沁血的眼珠子。
幽寂,静谧,荒无人烟。
深夜的上山县城,仿佛择人而噬的猛兽。
她以身示范,阿金现在应该也已经猜到,那顶鬼花轿正是进入鬼域的关键。
鬼花轿会接上那些被鬼婆家挑中的年轻女孩儿,踏入被诅咒笼罩的死寂县城里。
上山县信息闭塞,这里的年轻人大多在外务工,那些出去的人很少再回来,所以这里的诡异只能循着族谱,从它们认识的邻居,亲戚,家人下手。
方米已经被骗了回来,方禾现在也很危险。
夜色沉沉,两侧的窗户被风吹得嘎吱嘎吱作响,仿佛在催促着她赶紧离开。
鬼域是独立的空间,可能外界是严寒冬季,鬼域里反而是炎炎夏日。若是白天还好,上山县的忌讳里有天黑莫出门,现在正好是深夜。
而且比较麻烦的是,她的精神力也在刚才频繁触发「预知」能力的情况下消耗得一干二净。
没有精神力,她就用不了异能,也没办法唤醒魔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霁没有后悔的想法,千钧一发之际,她没有犹豫自己再次被卷入怪谈里,并非全是出于对一条性命的于心不忍,和火车上畅聊一路的愉快经历。
这一方世界有人,有鬼,亦有神明。
怪谈从人类的恐惧里诞生,吸食人类的生命和负面情绪壮大自身。人类看似羸弱不堪,却与万物存在联系,那么人类的信仰是否便是铸就神明的一缕香火?
高纬度的生物注视着这个世界,拨弄着人类的命运,如果她要成为人类的救世主,或者说这个漫画世界所谓的神明,让这个世界的意志认可她,解除身上的重重限制,就要去做一些事情。
江霁拿起海神权杖,沿着这条蜿蜒的街道开始寻找,她准备先去那些挂红灯笼的房屋看看。
挂红灯笼的就那么几家,方禾是今夜出嫁的新娘,很容易分辨。
她摸了摸兜里,方禾的手机还在,在彻底没有信号前,收到了一条来自「老公」的短信。
方禾的男朋友在结束通话后没多久,就发来了关于上山县的其他忌讳。
一、切记切记切记!!夜里千万不要出门。
二、如果一定要出门也千万记得,不要随意敲响他人的门,哪怕是邻居也不可以!不要回应任何喊你名字的声音。当感觉到被什么东西注视时,也绝对不要寻找视线的来源。
三、在晚上看到迎亲队伍,千万不要去看新娘的脸。
四、若是在街上看到有手腕上系红绳的一男一女,千万不要和他们对视。
五、如果在路边有人问你的生辰八字,千万不要回答。
六、如果是在夜里出嫁的人家,一定要在门上贴红色的窗花,挂大红灯笼。
七、不要靠近任何一口水井。
八、不要靠近那些停放在院坝里的棺材。
九、不要靠近挂红灯笼的人家,但若是被有喜事的人家邀请进去吃酒,也不要拒绝他们的好意。
十、如果大红灯笼熄灭,一定要尽快逃离这家,躲起来不要被他们发现!!!
密密麻麻的小字排布在手机上,划拉了几下才到底,看得人眼睛累。
这里的忌讳也是真的多,足足十条,让江霁有种梦回规则怪谈的错觉。
在短信的最后,方禾的男友表示这还没完,他还在努力回忆,想到了会再发过来。
江霁:……
行吧,这些也差不多了。
她看了两眼,将这十条忌讳记在了心里。
这些路说是街道,倒不如说是村里的土路。
江霁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小心地避开那些有污水的凹洞,街道上非常多的纸钱,似乎是刚办完一场丧事,脚下不时踩过没有烧过的纸钱。
沙沙,沙沙沙,沙沙。
这座空无一人的县城不缺光源,那些白色的灯笼在急促的风声里,宛如一颗颗人头在欢快摇晃。
这些沿着街道修建的房屋瓦舍,挨家挨户都在最显眼的地方,停放着一口破败的棺材。这些棺材有的全部合上,有的只合上了一半。
风声吹入,发出呜呜咽咽的回响,像是什么东西在哭泣。
江霁走了这么久,只路过了两三口水井,都在屋舍后,紧挨着老槐树。
树影斑斑驳驳,远看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
第一家挂红灯笼的人家,目测只有四五百米的距离,她沿着这条路这么绕来绕去,走了十多分钟,感觉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远了。
又是鬼打墙?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霁有点不耐烦了,这些家伙不露面,都在暗地里使绊子。
“我的老伙计,”她和手里的权杖打商量,“全能的你显然也是可以帮我指路的吧?”
“看见前面那个挂红灯笼的没,待会儿我会将你抛起来,然后吧唧掉在地上,你指向的方向就是我前行的道路,你应该知道乱指挥的下场,对吧?”最后两个字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不等海神权杖反应,江霁就将老伙计高高抛起。
她充满期待地抬起头,只见昔日呼风唤雨,掀起风暴海啸的至高权杖,在半空中非常违反科学依据地,强行扭了个弯儿,差点没把本就弯曲的杖身扭得更弯,而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那颗黯淡的蓝宝石上,缓缓地渗出两行血泪。
它指向的方向,竟然是街边屋舍的正大门。
所以这才是正确的路?
原来她必须要从这些房子穿过,才能抵达那些新嫁娘的屋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