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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邓生落马后,一边左支右绌格挡刺下的长槊,一边大叫:“同是西州人,手下留情!”

    撑到胡骑箭矢射来,觑准个机会,翻身上了一匹无主战马,打马就跑,嘴里还大叫:“胡贼人多,大家伙逃命啊!”

    樊稠所带骑兵大都是董卓部曲,本来作战意志就不如正统汉军官兵。

    董卓在时,他们有主可依,作战勇猛无比。

    董卓死后,他们处于心理空窗期,一片迷茫,谁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

    樊稠说报仇,他们就跟着来报仇。

    现在面对人多势众的胡骑,“自己人”邓生一逃,他们也迟疑了。

    心中迟疑,手上自然就慢了不少。

    关羽轻松突破单薄的阵列,反而将樊稠等人抛在后面直面胡骑。

    樊稠想对胡骑喊一声“误会”,但他们就是汉军没错,胡兵又在跟汉军作战,哪里有解释的余地?

    胡骑放了一轮乱箭,就怪叫着杀到樊稠等骑兵近前。

    樊稠等马速不快,准备不足,胡骑却是高速冲击而来。

    一个照面,樊稠等就吃了大亏,三十多骑死于非命。

    总共只有百余骑,这一下子伤筋动骨,其余骑士皆面露惧色。

    樊稠虽然决断不足,但总算不乏勇气。关羽狡诈,已逃至自己背后,他孤身一人,灵活得多,自己带着这么多人,却避无可避,只能先将胡骑击退。

    搭眼望去,汉军已出城,正将胡骑杀得节节败退。

    现在自己面对的不过数百骑残众,只要能顶住这轮冲击,定能反败为胜。

    樊稠高呼道:“胡贼败了!大家杀过去,跟上郡兵汇合!”

    奋勇向前,手起殳落,将一名胡骑砸下战马。

    后面胡骑乱蹄踏下,顿时死得不能再死。

    在樊稠勇武激励下,董卓部曲骑兵重又稳定了军心,呐喊着与胡骑厮杀。

    置罗已瞥见狼牙、投鹿二部被城中出战的汉军击退,纷纷向北逃走,知道再耽搁下去,自己也将成孤军,忙吹动号角。

    号角呜呜。

    不是短促的进攻声。

    而是撤退的长音。

    与樊稠作战的胡骑怪叫一声,拨马就走。

    樊稠方才看着左右同袍接二连三战死,心中对胡骑恨急,哪里肯放,打马急追,跟上一殳砸在那胡兵后心,将他打得筋骨碎裂,摔落马下毙命。

    这才算出了一口恶气!

    正要拨马回转,就听到身后一阵惊恐的大叫,耳后风声呼啸,杀机森然。

    樊稠急忙低头,呜地一声锐啸,槊尖从他脑后刺过,刺中头上兜鍪。

    樊稠更不回头,铜殳反手横扫。

    这一扫用尽浑身力气。

    却扫了个空,没有打中敌人。

    刚抬起头看,眼前乌光闪动,槊尾已透入咽喉。

    樊稠望着关羽收势不住向前奔出老远的战马,铜殳落地,伸手向关羽背影虚抓,喉间格格有声,却说不出话。

    关羽迅速圈马回转,伸手抓住脱手钉入樊稠咽喉的长槊槊杆,轻轻一抽,樊稠咽喉血洞中鲜血喷溅而出,死尸摔落马下。

    董卓部曲骑兵眼睁睁看着关羽袭杀樊稠,尽皆夺气。

    原来方才关羽追上邓生,威逼着他再次自后冲击董卓部曲,关羽则绕行直扑樊稠。

    马速催到极致,势如奔雷,手中长槊则如惊鸿闪电。

    一击不中,战马已收不住。

    关羽反应奇快,顺势将长槊向后脱手一刺,用槊尾将樊稠刺死。

    这就是武圣与凡人的差别所在。

    何止是技,近乎道矣。

    关羽跃马挥槊,向仅剩下的数十名董卓部曲大呼道:“某乃关长生也!可来共决死!”作势冲杀。

    董卓部曲骇然,拨马就逃。

    关羽也不追击。

    邓生望着关羽,目瞪口呆,宛如泥雕木塑。

    关羽用长槊拍了拍他肩膀。

    邓生翻身下马,拜倒在地,大声道:“关君真天人也!小人愿为关君效死!”眼中尽是狂热。

    关羽仔细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你便跟着我吧,天下之大,总有我等用武之地。”

    两人奔到战场外缘,找到刘密。

    刘密等四童一直小心趴伏在河岸边,倒是没有引来胡骑注意。

    见关羽、邓生无恙,皆大为欢喜。

    刘密问邓生:“陈君呢?”

    邓生道:“死了。”倒也不必提陈津是再次反水却不被接纳而死。自己是不是也算反水了?算了,不必想那么多。反正从今而后,自己就死心塌地地跟着关君了。

    关君是個英雄,自己能附骥尾,未尝不能有一番作为!

    关羽道:“趁战场尚乱,我等速走。”

    确实,雕阴城下仍旧乱哄哄的。

    胡骑分属不同部落,狼牙部、投鹿部先败逃,赤乌部又逃,大概逃脱近两千人。还有三五成群的胡骑或是摸不清方向,或是昏了头脑,仍在雕阴城周围,被分散成小建制的上郡兵追得狼奔豕突。

    关羽几人从外围贴着洛水小心绕开,没有引起大队胡兵或守兵的注意。

    遇上的零星胡骑,都被关羽一槊一个,结果了性命。

    不一会儿便有惊无险地过了雕阴。

    关羽、邓生两人穿上衣袍,将汉军甲胄罩在里面,打扮成普通百姓装束。

    关羽再次询问刘密等人:“我欲至幽州,路途何止千里,你们恐怕耐受不得长途劳苦。这里想必距离你家乡不远,要不我送你们回家如何?”

    刘密忙下马拜道:“小子家中已无一人,无处可去,只愿随公,任凭艰难险阻,绝不退缩。”

    张洛等不太会说话,也都叩头哀求,恳请收留。

    关羽道:“既如此,那就一起吧。”

    杀了樊稠,董卓部曲骑兵损失惨重,恐怕也难再派追兵了。

    朝廷或会大肆通缉,但也不可能派兵深入羌胡纵横之地追杀关羽。

    一定程度上,关羽可以说是安全了。

    不必再像此前那样昼夜兼程地赶路。

    心理上放松了不少。

    关羽让邓生教张洛、范季和陈桃三小学习骑马。

    两大四小,一共六个人,带了十三匹马,都是上好战马,光这些马就值不少钱。

    从雕阴往北走,便是千岩万壑的黄土高原。

    这个时期高原上植被丰富,森林茂密,野兽出没。正值金秋,天空湛蓝,大地金黄,蔚然相映,让人心旷神怡。

    如果没有那么多盗贼,那就更好了。

    走走停停,足有十余日,才到了高奴县(今延安市)附近。

    这段时间,关羽等人击退了至少三拨贼寇。

    刘密都用弓箭射伤一贼。这贼被邓生骑马赶上斩杀。

    关羽也遇到了平生一个大坎。

    他生了病。

    负伤淋雨,长途跋涉,连番恶战,身心皆疲,又有些水土不服。等到危险去除,放松下来,便颓然病倒。

    浑身无力,头疼发烧。

    还好邓生死心塌地,刘密不离不弃,几人入山找了个相对隐蔽的所在,搭了个简陋窝棚住了下来。

    刘密采集一些所谓草药,灌关羽喝了。陈桃、范季手脚麻利地日夜为关羽擦拭身体降温。

    还好关羽体格足够健壮,两天后退了烧,伤口也逐渐结痂,一天天好了起来。

    这几天邓生一个人到十几里外的一处坞堡,用一匹马换了粮食,刘密等又打些野味、抓些溪鱼,勉强填饱了肚子。

    又休息了十来天,天气渐冷,关羽才彻底痊愈。

    这时朝廷对关羽的通缉也终于发至各州郡。

    关羽凶名大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