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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突袭

    千里黄云,北风凋白草。

    一轮弦月如同弯刀一般孤零零地悬在漆黑的夜幕之上。

    十月初的北地,已是裹着袄子都觉冷的寒夜。

    白水河北岸,白山黎家岭。

    山坡上长着一片密密的青杨树林,坡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枯叶。

    北风吹过,林间响起一阵沙沙的落叶声。

    粗壮的树干间,有一片影影幢幢的黑影蛰伏其中。

    陆宴尘领着十个人,在这片林子里已经蹲守了两个时辰。

    这是他来允州后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解救顾海望。

    他拿着圣旨去军中报道时,何青长并不意外,却也只是给了他一个参军的虚职,让他跟在自己身边。

    直到抵达允州三天后,他突然单独召见了陆宴尘,给他看了一道密旨。

    出征前叶倾怀单独给他下的圣旨,要求他秘密解救被俘的顾海望。

    这道旨意下达得十分离奇。

    既要解救,还要秘密。

    可谓强人所难。

    何青长一度为这道密旨感到头疼。

    直到某日帐内讨论战略时,何青长发现陆宴尘竟对此地的地形十分了解,于是他突生一计,决定把这个艰巨的使命交给陆宴尘。

    陆宴尘倒也没说什么,当即便应了下来。

    何青长大喜,从此对他予取予求。他要查看机要的权限也给他,要斥候也指派给他,要器械也调拨给他。

    十天后,陆宴尘突然向他要了五十个身手好又不怕死的人,说他要过江。

    何青长犹豫了一天,答应了他。

    陆宴尘带着这些人从河道狭窄的地方趁夜用竹筏过了江。

    根据斥候的通报,北狄的后军主帐设在黎家岭,顾海望正被羁押在此处。

    后军负责后勤和补给,虽然战力不强,但是对顾海望的看守却十分严密。

    陆宴尘于是制定了一个围魏救赵的策略。

    北狄此次大军远征,随军粮草和器械极多,一个小小黎家岭远不够囤放。因此北狄在十里外的山坳处另外修建了一处驻地,用以囤放粮草。

    陆宴尘将这五十个人分成了两支小队,留下十个人跟着他在黎家岭伺机救人,其他人则去山坳和山中沿路纵火。

    他不要求烧掉多少粮草,只要能够浓烟密布,造成火烧连营的假象,让驻扎在黎家岭中的部队动起来,给他腾出一刻钟的间隙即可。

    但是山中贮藏桐油的地方都被北狄控制住了,陆宴尘光是拿下最近的一处桐油驻点便花了半天时间。

    他让手下的弟兄制作了很多淋着桐油的干草球,每个草球足有半人高。

    然后,他用绳索将这些一点既燃的火球网在山谷沿道的山坡两侧,届时只需点燃绳索,火便会顺着绳索一路烧过去,将这些绳网烧断,同时将火球点燃,熊熊燃烧的火球自会滚落到山谷的道路上。

    一切布置好后,他只需要等到。

    等待纵火的队伍得手。

    跟着陆宴尘的这一队都是些年纪尚轻的小伙子,其中只有一人是允州人。

    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见识允州这刀子一般的北风和天寒地冻的冷夜。

    月至中天,几个小伙子已经冻得手脚发麻,呵出来的热气都像是在嘴边就被冻结了冰,根本呵不到手上。

    陆宴尘看起来似乎更能适应这样的天气。他躲在树后,弓着身子,聚精会神地关注着不远处营地里的动静,似乎感觉不到寒冷。

    远处漆黑的山谷中突然亮起了一点光亮。

    很快,那一点点光亮便变成了许多的火光。火光连成一片,像是一条绵延数里的火蛇,盘踞在山谷深处,最终在山坳里汇成一片火海。

    那正是北狄贮藏粮草的地方。

    陆宴尘的心放下了一半来。

    他先前估测过,北狄驻守粮草的军队至少有三千人,而他们这边放火烧营的却只有四十个兄弟。

    他一度担心那边失手。

    若是那边失手,很可能会打草惊蛇,再要救出来顾海望就难了。

    如今这把火点了起来,那么这个计划便已经成功了一半。

    后军的主营里果然乱作了一团。

    北狄此次出征,主帅是北狄二王子洛迪,军师是楚博良,他二人都在锋线上,坐镇后军的是北狄的一名老将,名叫尼加。

    此人有些名声,曾多次率军南下,与大景军队交手过许多次,可以说是北狄军中对大景军队积怨最深的一人。

    也正是因此,陆宴尘料定他一旦得知大景军队偷袭后方粮草,绝不会坐视不理,定会出兵迎击。

    果然,随着主帐频频几番人员出入,驻扎在黎家岭的后军主营很快便有了动作。

    军中吹响了号角,各个营帐中有士兵陆续披甲走出,打起火把汇成部队,有的骑马有的步行,往山坳方向行去。

    “参军,我们动吗?”见到军营中人马缓缓行出,陆宴尘身后的小伙子握紧了手中的刀,凑上来问道。

    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毕竟,面对数百倍于自己的敌人,没有人不害怕的。

    “再等等。”陆宴尘抬头往山坳方向看去。

    几乎是在他抬头看去的同时,山林中响起一支穿云箭。

    那支箭在火光辉映的山间如同一声微弱的啼叫,眨眼便消散在了夜空中。

    但陆宴尘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箭。

    因为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箭。

    这支箭响起,便意味着纵火的小队已经开始撤退。

    他必须行动了。

    敌军很快就会发现这是一次佯攻。

    陆宴尘突然站起了身,从树后现出了身影。

    他身侧的长刀也出了鞘。

    月光下,那柄长刀泛着幽寒的光芒。

    仿佛是地上的又一轮弯月。

    陆宴尘没有说话,而是沿着下坡的方向迈出了一只虚步。他双手提刀,刀尖直指后军主帐的方向,他上身微微后倾,像是一张缓缓拉开的弓。

    然后,他回过头来对身后握着刀的小伙子们道:“诸位,成败在此一举。今日没有什么参军,只有兄弟。”

    说完,他回头看向敌军大营,眼中一道寒芒闪过,人已如箭一般冲下坡去。

    一队人马如同撕破寒夜的刀锋,扑向了北狄后军主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