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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七章 萧索

    该来的终归要来。

    叶倾怀十分疲惫地叹了口气,苦恼道:“近来国事繁忙,朕无暇他顾。你知道你兄长率军出征允州了吧?”

    这一招转移话题十分成功。听皇帝提及顾海望,皇后面色紧张了一下,道:“臣妾听说了。”

    “你兄长此次出征,是为朝廷出力,也是为朕解忧。”叶倾怀说完,和气地看向了皇后,道,“你在后宫中,也要为朕解忧啊。”

    皇后怔了怔,不明白叶倾怀话里什么意思。

    “大婚那天朕授了你皇后印绶,便是授予了你管理后宫的权力。下个月初三是太后祭日,循例,你要领着宫中嫔妃和太妃太嫔们去慈云寺为太后的在天之灵祈福,你可筹办了?”叶倾怀循循善诱地问道。

    “臣妾听李公公提过此事,但臣妾不知道还要太妃太嫔们参加……”

    叶倾怀打断了她的话:“今年是母后第一个祭日,不光太妃太嫔们要参加,尚未成年的几个公主也要参加。”

    她的声音有些不悦。

    叶倾怀作为无人问津的四皇子在宫中长了十三年,可以说是和敬敏皇后相依为命了十三年,因此与敬敏皇后的关系格外亲近。

    此事皇后也有所耳闻。

    “陛下放心,臣妾一定将此事安排好。”皇后连忙向叶倾怀打包票。

    “最近北边打仗,用银子的地方多。母后的祭典不要铺张浪费。”叶倾怀又嘱咐道。

    于是,这顿饭的后半程便在太后祭典的探讨中愉快度过了,皇后也再未提起留宿侍寝的事情。

    直到皇后带着侍女们消失在宫门外,叶倾怀才收起了面上的笑容,神色蓦地冷峻了起来。

    “李保全,查查你下面的人,是谁在向坤宁宫传递消息。”

    她前脚刚回到景寿宫,后脚皇后就到了,还连红烧牛肉都做好了,可见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李保全毕竟是宫中老人,十分通透,立即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陛下息怒,是老奴没管教好下面的人,老奴这便去查。”

    ——

    次日,李保全从鹰卫那里捎回了消息。

    陶远亲笔回信,却十分简练——

    确有其事。望见面一叙。

    陶远不是冒失的性子,他能如此回话,想必是有事当面才能说清。

    兵粮的事情刻不容缓,叶倾怀得到李保全带回来的消息后便决定出宫一趟去找陶远。

    “你留在宫中,若有人来见便说朕身体不适,今日不见。”叶倾怀对李保全吩咐道。

    “陛下要独自出宫,老奴这心里放不下。”李保全劝道。

    “秦阳跟朕出去便是,宫外的路他也熟悉。你不留在宫中朕才是放不下心。”叶倾怀道。

    除了李保全,恐怕没人能拦得住那些觐见的臣子还有皇后。

    “芳华姑姑,替朕更衣。”说完,叶倾怀带着芳华姑姑头也不回地往寝殿走去。

    ——

    她已有段时间不曾出宫,今日出宫所见却与前几次所见大相径庭。

    街市萧条了许多。

    “我记得以前这里有很多摆摊的小贩。”路过一处街口,叶倾怀向秦阳问道,“今日怎么一个出摊的也没有?”

    “回公子,最近起了战事之后有奸商高价倒卖货物,官府查得严,这一带的摊贩都撤了。”

    宫外叶倾怀总以四公子自称,秦阳便也如此唤她。

    “白水河距盛京有将近两千里地,离得这么远,京中居然都已风声鹤唳了。”叶倾怀感慨道。

    她每日在朝上听着大臣们为了解决各种因战事而起的问题争论不休,但直到此刻看到行人寥寥的街道,才切实地感到了民生凋敝。

    战争带来的影响远超她的想象。

    这场战事必须要快速结束。

    叶倾怀在心底对自己道。

    “可惜了,这里以前有个卖桃花乌龙糕的摊子,我还挺喜欢的。”叶倾怀呢喃道。

    不仅街市上的景象大相径庭,连汇生典当里的景象都与叶倾怀上次来的时候大不相同。

    典当行里人满为患,尽是来典当东西的人,好不热闹。

    掌柜老方和一个伙计在柜台后面忙里忙外地应付着客人。看到叶倾怀,老方立即隔着人群对她点了点头,指了一下后门。

    秦阳护着叶倾怀在人群中挤出一条道来,从后面的木门进了后院。

    门一关上,嘈杂的人声突然便被隔开了。

    正厅的院门已经重新修整好了,大门开着,厅里坐着一个黑衣的男人,正在鼓捣面前摆着的三只巴掌大的米袋子。

    正是陶远。

    见到叶倾怀,他立即站起了身,躬身行了一礼。

    叶倾怀快步跨进厅门,对陶远道:“不必多礼。”

    她低头看着陶远面前的米袋子,好奇道:“陶统领,这是什么?”

    “公子,这是塬上粮仓里,三种不同的贮粮。”

    陶远把手伸进最左边的一袋,抓了一把米起来,又让这些米从指缝间缓缓流下去。

    光泽饱满,都是上好的稻米。

    “这是主仓里的,这里面都是年内的稻米。”陶远道,“属下打探到,朝廷的各种检查,基本都是检查主仓,所以这里面的米都是这种最好的成色。”

    说完,他又将手伸进了中间一袋米。

    这一袋子中都是粟米。陶远没有让米从指缝间流下去,而是将手掌摊开到叶倾怀面前,让她看清他手里的粟米。

    金黄色的粟米中夹杂着暗黄色的杂物。

    “这是什么?”叶倾怀问道。

    陶远用另一只手将那些暗黄色的稻草一般的杂质挑了出来,捻在指尖给叶倾怀看:“这是糠麸。”

    随后,他又挑出一枚豆粒大的空壳来,道:“这是稻壳。”

    “这些都是给牲口吃的东西。”陶远总结道。

    他又掂了掂手里的粟米,道:“这里面大概有只有六七成是粟米。”

    说完,他将手里的米扔回了袋子,然后从最后一袋里抓了一把米出来,摊开了手掌。

    这次不用他说,叶倾怀也一眼看得出来。

    稻米里面掺杂着白砂,甚至,白砂比稻米还要多。

    叶倾怀脸色骤变。

    她没有想到,兵粮掺假竟掺得如此厉害,如此明目张胆。

    而更可怕的,是陶远接下来的话。

    “这种粮,是塬上贮存量最大的,大概能占到六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