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东府园熟悉的家,许云禾有点近乡情怯,她怕往日和陆彦瑾记忆又会出来攻击她,但陈妈过于聒噪,没完没了地讲她不在时发生的事,她忙着倾听和回应,完全没有机会去想别的。
奔波了十几个小时,吃饱洗漱,她几乎是倒头就睡。
陈妈见她睡熟,欣慰的关上房门。
“大小姐回家了,我也就放心了!”
哑叔比划:那你也早点休息吧,有事给我电话,明天早上我给你们带早餐。
“不用,我发了面,明早蒸包子,你来吃!”
哑叔笑:那我带豆浆!
陈妈笑着点头同意,将人送出门又聊了一会才回家,关上大门。
两个小时后,万籁俱寂的夜,那扇房门被从外面用密码打开。
男人进门之前拍了下肩上的雪花,脱下黑色的大衣挂在衣架上,又熟稔地换上那双棕色的棉拖。
没有开灯的家,雪花的光亮透过落地窗折射在室内,空旷如宇宙一般,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听不到其他声音。
直到卧室房门被打开,才发出细微的声响。
陈妈给许云禾留了一盏小夜灯,朦胧的光晕柔和地洒在她的脸上。
她五官立体明丽,常常给人毫不掩饰的美,只有在睡着的时候这份美才不具有攻击性。
只是她为什么要哭啊,她的眼角还留有泪痕,不知是不是梦中过于紧张,那长睫抖了抖。
男人的手指抚过她的眉心,似乎想揉开她心底的郁结,但没用,她不安的发出一声嘤咛,在梦魇中沉浮无法清醒。
“许云禾……”
熟睡的人向他靠近,脸颊贴着大掌不知在汲取温暖还是在寻找安全感。
半晌之后,她彻底放松,眉头舒展,男人才微微松了口气,轻轻吻了吻她柔软干燥的唇。
室内暖气开得很足,薄被盖到腰间,侧躺的她,小腹的弧度看得更明显。
那只大手缓缓移动到那个孕育着生命的地方,轻柔又缓慢的感受着掌心下血管的跃动。
他像个躲在黑暗角落里的变态,一边用贪婪的目光吞噬着她的一切,一边又将隐秘的占有欲藏得天衣无缝。
*
许云禾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许家人的耳朵里,从她辞职开始,许家几乎已经默认从此没有这个女儿。
尤其是许先茵,她一直在关注着文国的情况,得知许云禾在海城消失,又以另一个身份出现在文国后,她更加确定,许云禾和许家断绝关系了,可能真的会像她所说的那样,和亲生父母过上安稳平静的生活,如果这样,她也不是不可以放过她。
可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再回来,不该再回京州!
裹紧身上的羊绒披肩,许先茵步出电梯来到儿子杜明淮的家门口,她象征性的按了按门铃,没有回应,直接用备用钥匙开门。
室内,严密的窗帘遮挡了全部光线,一片昏暗,酒精混合着其他不知名的味道让人作呕。
遍地扔着杂物、垃圾和男人女人的衣服。
卧室的门半掩着,她站在门口说道:“明淮,我给你约了医生。”
很快,两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从室内跑了出来,仓惶捡起地上的衣服又跑进卫生间。
许先茵这才走进卧室,里面也是一片杂乱,她的儿子杜明淮正趴卧在床上,腰上搭着被子的一角。
“明淮,医生到了,他那边有几百例耳廓再造的成功案例。”
“滚开!”杜明淮发出暴躁的吼声,随手摸了个枕头扔向她!
许先茵气不打一处来:“你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早知道你会变成这样,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杜明淮闷声说道:“你确实不该把我生下来,你需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一个傀儡!”
“杜明淮!”许先茵怒不可遏:“我给你的耐心已经足够多了,你不上班,我由着你!你胡作非为我也由着你!可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费尽心力把你培养得博学、得体!难道是为了我自己吗!”
“难道不是为了你自己?”
杜明淮从床上坐了起来,他那只耳朵因为一直反复感染发炎没能好好恢复已经被彻底切除。
此时的他胡子拉碴,眼睑下是浓重的黑眼圈,精神颓败恍惚。
“不止我,云禾也是你的傀儡!你眼里只有自己的利益!”
许先茵气得浑身发抖:“你居然说这种话!好!就算是为了我自己,就算我死后能把这些钱全都带到地下去!行了吧?你给我起来,跟我去见医生!”
“我不去……”杜明淮垂头丧气的摇头:“以后,你别再管我了,也别再来找我,求你,算我求你……”
“我是你妈!我要是再不管你,你就真的完了!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不要因为那点感情的事就自暴自弃毁了自己一辈子!”
“这不止是感情的事!”杜明淮痛苦控诉:“这是欺骗!是利用!你是个骗子!”
“你说什么?”
“你为了自己的利益把亲侄女送到乡下!又为了钱把她接回来!你威胁她,利用她!你不是骗子吗?你知道云禾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本就该属于她的一切,对她来说成了施舍!她在许家生活得有多卑微你知道吗?可那里本就该是她的家,许家的一切本就该是她的啊!”
“当年是我救了她!”许先茵抓着儿子怒吼:“当年要不是我,她已经死了!这是她欠我的!她该感恩戴德!”
“换作是你呢?外公把你赶出家门,后来又把你接回许家,你感恩吗?”
许先茵的表情瞬间扭曲!
她怎么可能感恩,要没有当年被棒打鸳鸯的恨,她不会坚持到今天!
又瞪了眼儿子,许先茵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也在恨我,那你就在这间房子里醉生梦死,腐烂发臭吧!我许先茵没靠过丈夫,自然也用不着靠儿子!”
说完,她摔门离开,留杜明淮怔怔然坐在床上,整个人愈发痛苦。
腐烂发臭?
腐烂发臭的何止是他,这些光鲜体面的上流人家,哪个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说不定,内里早就臭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