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离开大半个月后，便有耀眼的佛光降临。
八品莲台托着十几尊佛陀降临，他们皆是通过沈炼残留的气息追来，见到满地的灵山碎石，不由匍匐在地辨别其中味道。
碎石蕴含难以抗拒的残留气血，引得众佛陀贪念丛生。
明光佛双手合十，张嘴吞掉所有碎石。
“圣僧已经远离此处，很可能是前往【迦叶山】的方向。”
“唔。”
“圣僧的血肉当真是…美妙无穷。”
碎石已经不具养分，却依旧让明光佛感受到久违的欣喜，甚至有种沐浴灵山天道的错觉。
明光佛隐隐有种预感，如果能吃掉沈炼的脏器，自身可以脱胎换骨，平添四五次的蛹化。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头的淡定荡然无存。
“交给燃灯佛祖前，一口，我只吃一口。”
明光佛强压贪念，不明白沈炼为何前往迦叶山，那里聚集着大量灵山，时刻受到迦叶佛的关注。
“难道他是想借助迦叶佛对付我。”
“看来得抓紧时间了。”
明光佛控制着八品莲台没入云层。
………
极乐世界宛如一个广袤无垠的虫巢。
各势力盘根错节，特别是成群灵山蛹化之地，背后都有堪比大罗金仙的真佛存在。
迦叶山隶属迦叶佛，圈定极乐世界一片区域作为佛土。
哪怕迦叶佛已经西行，但影响力依旧不弱。
天仙层次的菩萨在迦叶山蛹化时，迦叶佛就会吸收部分佛光反补自身，形成另类的食物链。
与此此时，迦叶山。
足足百来座灵山整齐的蛰伏在佛土内，璀璨的佛光冲天。
在佛土中央，则是一棵四五百米的菩提树，其延伸出的根须连接诸多灵山，汲取着佛光。
另有大量供奉童子围绕着菩提树建立亭台楼阁。
供奉童子在寺庙间穿梭，在外围种植着大片大片的灵田，另有数百人在菩提树下磕头祈求。
他们神情麻木，一个个虽然是人仙的修为，但身魂枯槁，大部分都是一副将死未死的模样。
迦叶佛压榨蛹化的菩萨，菩萨自然压榨供奉童子。
供奉童子哪怕再努力修行，也无法满足灵山的养分。
他们原本两三千年的寿元，却在迦叶山最多活过两百岁，并且死状无比凄惨，魂飞魄散。
要是抗拒修行，十余年的折磨也就坐化身死了。
无相身形干瘦，与迦叶山的同类一般，明明人仙的修为却在四十岁时满头白发。
为多活几年，他尽可能的获取着资源。
不过只能从事种植灵草的活计，寿元枯竭无法避免。
“无相！”
无相听到角落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唤自己，忍不住低头一瞥，却见穿戴严实的一道身影。
“是我，明心。”
他浑身一颤，迟疑间被明心拉进角落。
无相近距离时注意到，明心身魂饱满，似乎没有受到宵烛真经的影响，修为甚至有所提升。
“无相你要死了，继续顺从佛陀十死无生。”
无相张大嘴巴，不由恐惧的说道：“明心，你什么浑话，我们生死皆是供奉童子，做出反叛灵山，永世不得超生啊。”
“重要吗？拜入沈家当铺是大势所趋。”
明心表情狂热，“我们都在等待救世的武祖到来，他会把我们接到苦海的彼岸，而不是沦为那群佛陀山底的一具枯骨！！”
无相哑然失语。
从几十年前开始，迦叶山便有名为沈家当铺的邪教出现。
刚开始较为隐晦，据说只有两三人。
但随着时间流逝，不甘心身死的供奉童子陆续加入，坚信所谓武祖降世的僧人越来越多。
迦叶山的几千供奉童子，至少有五百人已是其中一员。
“明心，迦叶山有一百多座灵山啊！”
无相冷汗直流，“任何一座灵山结束蛹化后，恢复意识的菩萨都会察觉到你们的举动。”
“你们目前尚存，只是近百年没有菩萨苏醒。”
明心冷冷的一笑，“无相，我已经与斋心灵山无关，所以才能活过一百二十岁，哪怕天塌地陷，多活的一日都是赚的。”
无相愣在原地，耳边突然响起诵经的声音。
砰砰砰。
血肉骨骼发出异响，佛光一点点被抽离，无相顿时变得年老十岁不止，满脸遍布沟壑。
“无相，随便你吧，若是想要脱离灵山，就在五个时辰以后前来西北角的破旧寺庙。”
明心说完转身就走。
无相恢复些许力气后，浑浑噩噩的朝着灵田而去。
路途中，他见到一具具骨瘦如柴的尸体，死状无比凄惨，正由旁人敲碎埋进菩提树底。
千人千面。
无相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极乐世界，分明是十八层地狱。
他转身便走，五个时辰都不想再等，小心翼翼来到明心交代的破旧寺庙，附近空无一人。
寺庙闲置已久，屋檐都已经坍塌大半。
当无相推开大门，却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嘈杂的声响络绎不绝。
柜台耸立，木质的台面历经岁月的摩挲，桌椅摆放整齐，一两百名供奉童子在盘坐修行。
无相在踏足沈家当铺后，只感觉浑身变得轻松。
同时体内的宵烛真经也不再活跃。
一猪首人身的掌柜坐在柜台后，手持算盘，噼里啪啦的算着账目，供奉童子对他异常恭敬。
明心拍拍无相的肩膀，面带笑意的说道。
“无相，我就知道你会做出正确选择的。”
“哎。”
无相叹了一口气，再想后悔已经来不及，能感觉到宵烛真经在被驱离出身魂。
“我带你去见掌柜的。”
明心快步来到柜台前，朝着鬼爹一行礼。
鬼爹略显冷漠，微微点头示意。
“沈掌柜，我师弟无相想要应聘典当行的伙计，您看……”
“可以。”
鬼爹补充道：“不过极乐世界的当铺不需要这么多伙计，我会分出一部分人到白骨洞。”
无相听不懂鬼爹在说什么，只知自己与当铺产生莫名联系。
“你若是想长留沈家当铺，多少还是要点武艺傍身……”
鬼爹说话间，无相浑身传出骨骼碰撞的声响，紧接着，有淡淡的劲力在下丹田凝聚。
一句话的功夫，无相已是筑基四境的武徒。
并且泥丸宫有陌生的经文滋生。
当无相接触到武道经文，才明白明心为何反叛灵山，炼化真经竟然没有丝毫弊端，也不会走火入魔化作无智的怪物。
“多谢掌柜的。”
无相眼底再无躁动，在当铺大堂角落闭目运转桩法。
此时此刻他才发现，其余供奉童子都在修行武道，进度一日千里，不少僧人已是神游八境。
无相忐忑的留在当铺，人仙的修为抓紧转化为劲力。
放在别处，他们换修得大费周章，当铺有鬼爹言出法随的禁忌笼罩，能够事事顺心。
无相一步步晋升道婴七境，灵山道统的痕迹在被磨灭。
他融入到当铺的氛围中，看着拜入店内的供奉童子数量不断增加，鬼爹几次扩展空间，外界的迦叶山变得愈发冷清。
没过多久，八成以上的供奉童子都来到当铺。
谁都清楚，迦叶山有几座灵山已经临近出世，当铺的平静随时会被打破，但无人离开。
武道永无止境，只要向上攀登早晚能成就地仙。
而不是等待隶属的灵山证得真佛之位，他们被施舍着的晋升地仙，最终也逃不过沦为养分。
轰隆隆。
当铺的地面震动。
众僧人浑身一颤，不约而同的望向窗外。
只见远处的两座灵山先后外露佛光，山脊裂开缝隙，两尊百米有余的菩萨正在缓缓爬出。
紧接着。
宛如实质的杀意涌向当铺所在。
持塔菩萨含笑说道：“我佛在上，竟然有域外天魔试图动摇佛门根基，难不成以为区区供奉童子，也能威胁到我们吧？”
覆海菩萨点点头，舌头把在外的十几名供奉童子吞入腹中。
两佛催动宵烛真经，尾部瘤状物散发出璀璨佛光。
佛光无差别笼罩迦叶山，哪怕当铺再隐蔽，也无法抵挡两尊天仙的余威，门窗劈啪作响。
数千僧人不敢动弹，眼睁睁看着佛光即将摧毁当铺。
“胆敢伤我店铺，哪怕仙佛也不行！”
鬼爹冷哼一声，佛光被阻挡在外，背后柜台上的灵牌晃动，化作九齿钉耙落入掌心。
轰。
他暴涨到十米，铺天盖地的怨气破门而出。
覆海菩萨惊喜道：“哦？原来是一头道行十万年的鬼物，用来炼丹再好不过，恰好我们要西行，便拿你们补充资源吧。”
持塔菩萨扇动翅膀，声音带着蛊惑道：“主修肉身？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笑的道统，气血强盛后，不就是在为他人做嫁衣。”
“你们脱离鬼物庇护，主动投入我的丹炉，我可以保你们来世投胎继续当供奉童子。”
魔音绕梁不绝，影响着他们的道心。
无相面露绝望，因为周遭有同道已经开始动摇了。
鬼爹虽然已是天仙，但毕竟面对两尊刚出世的菩萨，根本无法护佑数以千计的僧人。
同时无相也意识到，持塔菩萨所言非虚。
气血旺盛确实是炼丹的上好材料，哪怕晋升地仙又如何，他们都逃不过耗材的命运。
鬼爹没有干涉众僧人的道心抉择，只是把佛光挡住。
无相跪倒在地，武道修为在衰退。
就在他即将放弃时，却听到明心的呢喃，“行尸走肉苟活千年，不如修行武道十年。”
“若是今日将死，我明心认了。”
无相睁开眼睛，暴涨的气血使得修为晋升神游八境。
那些已经走到门口的僧人，也没有迈出最后一步，临近生死的关口，才知本心所求。
覆海菩萨遗憾的说道：“罢了，折损部分药材就折损吧，再有佛陀醒来，就不够分了。”
“恩，我佛在上。”
佛光变得如同活物，形成奇珍异兽冲击着当铺。
鬼爹见状毫不慌张，仿佛早有预料的说道：“他要来了。”
“我儿武祖要来了。”
众僧人满脸不可思议，体内武道经文生出悸动。
他们先前念叨武祖降世，纯粹是有着不切实际的幻象，实则压根不觉得武祖会解救供奉童子。
咚！咚！咚！
沉重的脚步由远至近，气浪席卷千里。
有滚烫的浓雾涌向迦叶山，隐约看到模糊的巨影，以及足够完成三四次蛹化的惊人气血。
覆海菩萨兴奋的诵经，来者气势磅礴，但不过同境界。
他们两尊菩萨出手，解决掉对方并不算麻烦，况且此人似乎维持着蛹化，强行赶来的迦叶山。
“可笑，哪来的傻货，为一堆药材送死……”
巨影来到百里内，恐怖的杀意汹涌而出。
两尊菩萨一愣，随即感受到沈炼的贪婪，迫不及待想要吃掉他们的贪婪，不对……
此人想要吃掉迦叶山所有的佛陀！！！
白茫茫的浓雾中，武道灵山撞进迦叶山的范围，而在场所有人也见识到沈炼的庐山真面目。
短短时间，武道灵山已经来到一千七百米。
外加直插天际的榕树，与其余灵山一对比，体积的差距仿佛俯瞰天地，令人胆寒。
滚滚气血灼烧着空气，佛光临近便化为乌有。
沈炼低头打量两尊菩萨，恐怖的压迫导致部分灵山选择提前破蛹，哪怕冒着走火入魔的风险。
“你们在找我？很好，我来了。”
“你…不是佛门中人，炼化宵烛真经也不怕燃灯佛祖？继续与我们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两尊菩萨已经笑不出来，皮肤滋滋作响，胸口的位置被气血烫开一个大洞，脏器暴露在外。
他们无比错愕，面前的存在分明还未晋升菩萨（天仙）。
仅仅脱胎换骨前的蛹化，灵山就已经连绵近两千米，一旦突破瓶颈，岂不是六七千米？
他们哪敢再说武者是灵药，尽快逃遁才是上策。
好在蛹化时，神通本事无法施展，肉身灵活性也大大受限，可以趁机离开迦叶山……
“桀桀桀。”
沈炼六只石脚用力一压，地面以自身为中心开始塌陷。
砰！！！
武道灵山消失在原地。
迦叶山乌云盖顶，半空有陨石正在坠落。
陨石熊熊燃烧，火焰色泽从赤红到深紫，迦叶山中心的菩提树随之倾倒，画面如同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