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医院小花园的石头凳子上沉默地坐了会。
没多久,刘青锋脚下就多了几根烟头。
眼见着要下雨,两人没再继续待,临分别前,刘青锋主动弯腰将烟头捡起来,丢进了垃圾桶。
“没事。”刘青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伸手拍拍苏时酒的肩膀,“你现在还年轻,以后经历的多了就知道——”
他停顿片刻,才慢慢地说,“生活么,本身就是苦难的,每一道坎都是老天爷专门为你设置的,每一道……其实都擦着你的临界点,在你可接受的范围磨砺你,是老天在考验你。”
苏时酒:“……”
并没有被安慰到,也不想被考验。
苏时酒不想再聊这种沉重的话题。
他开口:“半个师父半个爹,回头别忘了帮我催催锦旗。”
刘青锋失笑:“……你小子。好好好,我记得了。”
送走骑着小电驴的刘青锋,苏时酒坐上劳斯莱斯回家。
车刚开到一半,天上落下密密的雨滴,天气冷,混杂着小冰雹,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很快形成一道道雨幕,将窗外的世界映得模糊不堪。
苏时酒抬手,指尖落在车窗上。
前面司机开车,见状频频从后视镜看苏时酒。
抵达临山河畔时,才下午四点钟,天色却已经暗沉的如同深夜。
苏时酒情绪不高,进屋时没开灯,脸朝下扑进一旁的沙发,他闭着眼睛,揽过一只抱枕,将脑袋枕在上面。
他脑海中乱糟糟的,一会想到杨夫人在医院里隐忍哭泣的模样,一会想到葛素萍爬过的那条长长的,一眼几乎望不到顶的台阶,以及她被压断了双腿的儿子,又想到龚信出车祸,躺在病床上,他妻子颤抖的瘦弱肩膀,一幅幅画面匆匆来到眼前,又很快远去。他好似什么都没想,又似乎什么都想了,眼泪很快洇湿了一小块布料。
“喵~”
突然,一道软软绵绵,拖长了的调子从一旁传来。
苏时酒一顿。
他转过头,看向一旁。
金灿灿的如同小太阳般的猫咪,正把尾巴竖得高高的,在苏时酒压着的沙发边缘来回蹭着。
苏时酒轻轻吐出一口气。
“是你。”
他伸出手落在沙发边缘,小猫立刻上道地蹭过去。
柔软的,毛绒绒的,带着体温的触感擦过手指,苏时酒五指拢上去,刚好扣住猫猫头。
小猫咪似乎有些不舒服,身体后退想将猫猫头拯救出来。
苏时酒突地笑了声。
他侧过身,双手稍微一用力,捞起小猫咪摁在自己怀里。
小猫开始还有些警惕,但用鼻尖嗅嗅苏时酒的气味,立刻安稳趴下,从喉咙里打起小呼噜来。
苏时酒一手圈着小猫咪,觉得有些累。
他闭上眼。
小猫咪压在胸口的重量,莫名让苏时酒觉得心安。
不知道过去多久,“啪”的一声,房间中灯亮了。
门口,顾殊钧风尘仆仆出现。
他肩头落了雨,湿了一大片,将套在西装外的风衣取下,换好鞋,整个人裹挟着寒气进入房间。
苏时酒仍旧抱着小猫,撑起一点身体看他。
“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顾殊钧蹙眉问。
苏时酒:“嗯?”
他有些茫然,乖乖回,“没有处理不了的事情。”
顾殊钧:“……”
顾殊钧喉结滚动片刻。
他走近后同样摸了下小猫咪的脑袋,然而之后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将小猫掀到一边。
他伸手搂着苏时酒,温柔地吻苏时酒的唇缝。
小猫:“!!!”
苏时酒:“……噗。”
他眼眸弯成月牙,推一把顾殊钧,又把小猫咪抱回来,嘟囔道,“两个不负责任的家长,刚接回小朋友,就让小朋友独自待在家里这么久,好不容易见到面,你还一把掀翻——”
他垂下眼睫,轻声说,“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不喜欢这个孩子,你只喜欢你和白月光的……”
顾殊钧抬手,慢条斯理地拽了拽领结:“哼,知道就好。不过我只会有这么一个孩子,只要你乖乖的,好好伺候我,以后我的家产全部都是他的……所以为了孩子的未来,你也得忍着,知道吗?”
苏时酒低眉顺眼:“……知道了。”
两人对视,不约而同笑起来。
顾殊钧又吻了吻苏时酒的唇角,他从来都不是会被轻易转移走话题的人,又问了一遍:“司机说送你回来的时候你状态不对,怎么回事?”
说罢,他猜测,“杨主编走了?”
苏时酒:“……”
……我替杨主编谢谢你。
“不是。”他回说,“只是联系到杨主编的爱人……”
他将之前在病房里发生的事情说了。
“……我只是想到这一路走来,看过的那么多悲剧,心里有些难受。”
苏时酒不是第一次被影响到情绪了。
他虽然表面清冷,但其实心是软的,情绪饱满,很容易共情他人,每每听到这种悲剧,心情都会很压抑。
只是没想到司机发现了他的状态,竟然跟顾殊钧说了。
“不过小猫咪刚刚陪我睡了一觉,我觉得好多了。”
他凑过去,主动亲了下顾殊钧。
两人接了个缠绵的吻。
苏时酒:“你开完会了?”
顾殊钧“嗯”了声:“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他神色冷淡,“每次都是那么回事,他们没腻,我都有点腻了。”
那群老家伙,整天为了一点权利争来夺去。
在顾殊钧看来,这么冷的天,与其出门开什么破董事会,还不如回到家抱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好。
说到孩子——
顾殊钧扫了眼周围:“猫呢?”
苏时酒:“被你丢掉后气呼呼地跑了。”
顾殊钧:“。”
顾殊钧笑了声:“那你呢,想好给儿子取什么名字了吗?”
苏时酒:“差不多。”
他坐起身,修长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写出一个“匀(玉n)”字,又写出一个“酉(you)”字:“叫匀酉,可以吗?”
苏时酒抬眸,解释说,“你的‘钧’字,和我的‘酒’字,去掉偏旁只剩下部首,就是匀酉了。”
“好。”顾殊钧喉结滚动,烟灰色的眼眸落在苏时酒脸上,突然问,“怎么想到用这种取名方法?”
“不是跟你学的吗?”
苏时酒小声说,“时钧。”